陸靖安看到冬麥,便笑了下,客氣地說:“聽說沈烈出了點車禍,還被人家扣押了?”
冬麥:“是。”
陸靖安:“這就是走私,國家不允許的事還非要乾,就算發了財,可現在被抓了,最後可能被判刑。”
冬麥隻覺得,她從來沒高看過這個人,但是這個人總是有辦法,讓她意識到,自己到底還是沒明白這個人有多無聊和好笑。
陸靖安繼續笑著說:“不過剛才王書記讓我傳話,說他突然想起來,村裡的介紹信最好也準備著,村介紹信是籍貫所在地的介紹信,也挺重要的,讓你跑一趟村裡,開一份介紹信。”
冬麥點頭:“好,謝謝陸同誌傳話。”
陸靖安:“不用客氣,你也不容易,希望你能順利救了沈烈吧。”
這句話,陸靖安有多言不由衷,冬麥知道。
不過她現在並不關心陸靖安,她隻是想著,得趕緊回村裡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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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秋收陪著她回村裡,她一回到村裡,就有不少人圍上來,好奇地問到底怎麼回事了。
冬麥這才知道,村裡有人去公社辦事,不知道怎麼就聽說了,現在村裡傳得很厲害,說沈烈出了車禍,人就要不行了,還說沈烈走私被扣押了,估計血本無歸。
“說不定還得坐牢呢!”
不過這話說出後,馬上就被旁邊的老太太嗬斥:“瞎說什麼呢,沈烈是好人,好人怎麼會坐牢!”
冬麥其實現在已經很累了,渾身沒什麼力氣,人也犯惡心,她恨不得馬上躺在炕上不動彈,現在聽到這些流言蜚語,看熱鬨的和關心的,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她讓江秋收陪著自己,先去了村支書那裡,村支書一聽,二話不說就開了介紹信,並蓋上了村委會的印章。
蓋好了後,冬麥本來打算跟著江秋收送過去公社,不過江秋收看她累了,死活不讓她折騰了:“你好好在家呆著,我送過去就行,放心,我肯定送到王書記手裡。”
冬麥想了想;“哥,那個陸同誌,我覺得靠不住,你可不能給他。”
江秋收:“行,我知道,我親手送給王書記,不見到王書記我不回來了。”
冬麥這才點頭。
村裡不少人知道這事了,有和沈烈冬麥關係好的,都來寬慰冬麥,王二嬸還有劉金燕她們,看冬麥像是不舒服,便陪著她回家,又幫她燒了水。
之後王二嬸回去,劉金燕乾脆陪著:“現在梳絨機不梳絨了,我都不習慣了,家裡的事,我家男人和婆婆都做了,你說我能乾啥,孩子也不用我操心,我正好過來陪著你說說話,我來陪你,他們也高興。”
冬麥抿唇笑了笑:“好,咱倆正好說說話。”
她心裡是寬慰,也覺得感動,出了事,彭天銘鼎力相助,哥哥嫂嫂也很體貼,村裡的,雖然有說閒話的,看熱鬨的,但是大部分都是想幫忙的,盼著她好的。
沈烈給大家帶來掙錢機會,自己在村裡發月餅,以心換心,大家夥其實也都感念她和沈烈。
當下兩個女人在這裡說著閒話,冬麥有意無意地提起來劉金燕家孩子,劉金燕孩子才剛能跑,是她婆婆給帶著的。
冬麥想起自己在公社裡的檢查,難免多想,如果她懷孕了,那該多好啊,她也可以有一個自己的孩子了,沈烈聽說了應該會很高興。
而這個時候,隔壁的孫紅霞聽說了消息,一下子就興奮起來,同時也鬆了口氣。
她擁有了一些記憶,這些記憶讓她對自己的人生做出了判斷,沈烈日子越過越好,把冬麥疼得跟個城裡媳婦一樣,這讓她怎麼看怎麼不是滋味,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錯了。
但是現在,沈烈倒黴了!
沈烈終於出車禍了,沈烈終於被人家查辦了,這就太好了,說明一切都按照她記憶中來了,冬麥終究是要守活寡!
孫紅霞高興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她蹬蹬蹬地跑到街上,正好街上幾個人正在那裡曬太陽,她勉強隱下笑臉,憋住了,之後跑過去,長歎了一聲:“你們聽說了嗎,沈烈這次可倒大黴了,聽說出車禍,還被人家查了,這被查了,估計是犯法的!”
旁邊正納鞋底子的媳婦抬頭看了孫紅霞一眼:“你是不是特彆高興啊?”
孫紅霞:“啊?”
那媳婦笑了聲:“瞧你,嘴巴都咧得合不攏了。”
周圍幾個年紀大的,也都七嘴八舌地說開了。
“搞羊絨的多的是,沈烈隻是不運氣,再說還不一定怎麼著,人家冬麥這不是在想辦法嘛!”
“可不就是,人家發財的時候,有些人不知道是嘴臉,結果現在一聽人家倒黴了,馬上那模樣就變了,可真有意思。”
“人家就算這次賠了,人家還有梳絨機呢,還有餃子館呢,怎麼都比咱強,還輪不到咱笑話人家呢!”
這幾個都是吃過冬麥家月餅的,覺得冬麥好,心善,畢竟她們這些老媽子,平時哪吃過那麼好吃的月餅,今年冬麥給她們發月餅,雖然大多沒舍得,自己就嘗了那麼幾口,一般都是留著給孩子吃了,可滋味她們嘗了,心意她們領了。
冬麥人好,她們就看不慣孫紅霞咧著嘴巴在那裡笑。
孫紅霞聽了,便有些訕訕的,心想這些人都被冬麥收買了,不就是幾塊月餅,以後她日子好過了,她也發,誰稀罕呢!
一時走回家去,倒是遇上王秀菊要進門,王秀菊看到孫紅霞,笑嗬嗬地說:“紅霞啊,你這是怎麼了?我給你說,你可得好好勸勸榮棠,彆沒事想那些做羊絨的買賣,有人做羊絨,被人家查,聽說還得蹲監獄,哎呦喂,那可了不得!”
王秀菊和孫紅霞本身是不對盤的,彼此看了對方都煩,不過現在,兩個人突然覺得親近起來了,也隻有彼此能明白彼此的心思了。
孫紅霞當然知道王秀菊故意的,就是故意挑高了聲給冬麥聽的。
她覺得好笑,不過也跟著說:“娘,可不是嘛,這是違法的事,違法的事哪能隨便乾呢,彆看有些人一時風光得意,回頭栽坑裡,還不知道怎麼著呢!”
王秀菊又拉長了調說:“男人蹲了監獄,女人可就可憐嘍——”
最後一個字,自然是高高長長又尖尖的。
這些話,自然都被冬麥聽在耳中了,沒辦法,聲音太響了,又幾乎是貼在她家大門上,想不聽到都難。
劉金燕鄙薄地衝外麵“呸”了一聲:“這都什麼人哪,有病吧,衝這裡說什麼說!”
於是她便也拉長了調:“冬麥啊,我怎麼聽著外麵有動靜,可不是來了兩個賊,我過去看看,拿著燒火棍,哪個賊趕來,我就打燒火棍打她!實在不行,咱放狼狗,或者直接讓她吃槍子!”
她這一說,倒是把外麵那兩個嚇到了,也就趕緊回去了。
劉金燕:“這兩個人,可真膈應人,比糞坑裡爬的臭蟲還膈應人!”
冬麥聽到了王秀菊和孫紅霞說的話,不過卻沒太往心裡去,她現在腦子裡操心著沈烈那邊,怕他車禍受傷了,怕他在外麵受罪受氣,怕他為了那一車貨擔驚受怕,又擔心介紹信不能順利開出來,到時候一車貨就這麼賠了。
她又想起去公社衛生所的事,盼著自己真得懷孕了,她也想要個孩子,但是又怕萬一沈烈這次栽坑裡,這個時候有個孩子不過是忙裡添亂。
如此心裡亂糟糟的,晚上也不過隨意吃一些,靠在炕上,和劉金燕有一下沒一下地說著話,也就慢慢地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後,倒是精神了許多,之前的惡心感也散去了。
她謝過了劉金燕後,打算去公社走一趟,劉金燕本來要陪她去,不過她沒讓,覺得自己還好,當下借了劉金燕家自行車出村子。
出村子的時候,遇到支書媳婦,看到她,笑嗬嗬地說:“冬麥,你家沈烈這個,應該沒事吧?”
她這麼一問,好幾個旁邊的全都翹著脖子往這邊看,明顯是支棱著耳朵等。
冬麥笑了笑:“有了介紹信,應該沒問題。”
當下她騎著車子,過去了公社,一路上自然還是忐忑。
誰知道一到公社,王書記就特彆高興:“冬麥,太好了,介紹信已經搞出來了,你這就拿著,拿著去給沈烈送過去吧。”
冬麥聽這話,心中的狂喜幾乎瞬間湧出,竟然這麼輕易就拿到了!
王書記:“彆提了,人家蘇主任一大早開著車送過來,說讓我千萬彆耽誤,還問了你家情況,說不行讓你二哥陪著你送過去。人家蘇主任對你這個事,可真是上心了。”
冬麥忍不住抿唇笑,感激得不行了:“好,謝謝王書記,多虧了你。”
王書記便進屋:“我這就把介紹信給你,我又加蓋了一下章,連同你們村裡的,我也蓋章了,你都拿著——”
他這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咦,信呢,剛才就在這裡啊。”
冬麥臉上的笑瞬間凝結,她連忙幫著王書記找。
可是把桌上桌下都找遍了,根本找不到,又問王書記到底放哪兒了,當時蘇聞州送過來是什麼情況,隨手怎麼放的。
王書記也是急得不行,又覺得莫名其妙:“我就放這裡啊,我放桌上了啊!總不能被風刮跑了?這也真是見了鬼了!”
冬麥抬頭,窗子是打開的,確實有一陣陣秋風,但是一封介紹信就這麼被風吹走?
她忙從辦公室出來,在院子裡找,然而根本沒有,就連種雞冠花的花圃都找過了,就是找不到,哪怕是一點碎紙片都沒有。
冬麥皺眉:“王書記,當時你把介紹信放屋裡,還有彆人來過嗎?”
她是有些懷疑陸靖安,他是多盼著自己不好,誰知道會不會乾出這種事!
王書記一番回想,不過還是搖頭:“沒有,不記得有人來過了。這是奇了怪了,怎麼好好的就不見了?”
冬麥不寒而栗。
一封介紹信,不可能就這麼無緣無故地不見了,那就隻能是彆人偷拿了,誰可能拿呢,公社裡什麼人可以隨便出入王書記的辦公室卻不會被攔住,那就是陸靖安了。
她深吸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王書記,這介紹信重新開,得要多久?”
王書記一臉愧疚,無奈地說:“這是銷售指標的介紹信,關鍵是卡在陵城那裡,要經過政府批準,工商局蓋章,之後去商業局申請指標,這麼幾個部門蓋章,裡麵有一個拖遝,就走不下去,所以之前的介紹信才開了這麼久。”
冬麥的心卻已經涼了,腳底下差點一個趔趄。
她該怎麼辦,去哪裡變出一封信的介紹信來,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沈烈所有的努力都被人家沒收嗎?
冬麥的手指尖都在顫抖,她不知道怎麼才能幫沈烈,她竟然什麼都不能做就眼睜睜地看著他遇到這種事!
王書記無奈地道:“冬麥哪,你,你彆急,我再想想法子,你讓我想想法子。”
正這麼說話間,就見旁邊,就聽旁邊一個人,有些驚喜地喊:“冬麥,你怎麼也在這裡!”
冬麥回頭看,是孟雪柔,她身邊陪著的自然是陸靖安。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不用擔心,下一章山窮水儘柳暗花明峰回路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