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六個姐姐
江春耕到了工廠的時候, 彭天銘自然不在,估計吃完飯後直接就回家了,江春耕鬆了口氣。
他來到彭天銘這裡後, 是踏踏實實想乾活,掙點錢,好歹還了妹妹, 也想學點本事, 算是磨礪自己。
剛開始的時候, 彭天銘對他很苛刻,這都沒什麼,他接受, 他就該被人家苛刻, 所以彭天銘再嚴厲再苛刻,他都踏踏實實地乾, 吃苦受罪二話沒說。
但是時候一長, 大家一起乾活, 一起吃飯, 有時候會出去聚餐喝酒,有一次他跟著彭天銘去郵局,竟然見到了彭天銘的混賬丈夫, 也見到了彭天銘脆弱的一麵。
那天刮著大風,她喝得爛醉, 趴在他懷裡哭了。
這到底是一個女人,一個優秀的女人, 他感激這個女人,也欣賞這個女人,說沒有一點想法不可能。
但他心裡更清楚自己幾斤幾兩重, 和人家簡直是十萬八千裡的差距,兩個人絕對不可能的。
他更明白自己真得沒什麼力氣再結婚了,當時和謝紅妮出事,之後離婚,就算以前關係再一般,也是幾年的夫妻,離了後,傷筋動骨,況且他還有一個孩子要養,他不可能再婚,沒能力再婚了。
所以他反而是躲著彭天銘,該乾的乾了,但凡和彭天銘會多接觸的,儘量躲著。
彭天銘自然察覺到了他的變化,那態度也就和以前不一樣了。
他離開彭天銘這裡,過去沈烈那裡幫忙,對他來說,也是好事,免得萬一有什麼牽扯。
現在過來彭天銘工廠裡睡一宿,沒遇上,倒是好。
這個時候廠子裡的工人除了個彆在值班的,其它都陸續回來準備休息了,大家從木板床底下拿出來臉盆牙具,準備刷牙洗臉,還有的拿出來小收音機開始放評書聽,整個大宿舍裡亂糟糟的。
外麵的朦朧細雨便變成了大雨點子,嘩啦啦地打在屋簷上,雨水順著屋簷往下淌。
有幾個和江春耕熟的,就隨口和他聊起來,問他離開後去哪兒乾了,知道沈烈是他妹夫,都有些意外。
“烈哥人挺好的,人家技術牛,咱都是人家教的。”
“原來烈嫂就是你妹,你以前沒說啊!”
江春耕也就是笑笑,沒多說。
正說話的時候,就聽到工廠裡的小胡跑進來,擦了一把額頭的雨水,喘著氣大聲喊:“都起來吧,馬上有兩輛車的貨要過來,不能被雨淋著,必須馬上卸貨,全都搬進倉庫裡來!”
小胡這一喊,大家都隻好起身,不過也有人抱怨,不明白下著大雨,怎麼突然有一批貨來。
江春耕自然也起來,打算幫著大家一起乾。
很快就聽到外麵貨車的聲音,兩輛貨車冒著雨往裡麵開,雨水四濺,車前燈照得地麵上水窪反射出斑駁的光來。
大家全都披著塑料油布趕出去,等貨車停穩了,開始卸貨。
車上是羊毛,禁不起這樣的雨,在車上時蓋著油布,但也不可能一直這麼停著,得儘快卸貨。
大家被大晚上叫起來的怨氣沒了,一擁而上,開始爬上貨車扛袋子,江春耕也過去了。
這麼扛了幾個,大家就發現帶著油布難受,乾脆扔掉了,大家夥一起乾,也不覺得冷,更不覺得累。
正忙活著,那邊彭天銘來了,彭天銘從車子裡下來就開始乾,還大聲喊道:“各位同誌,好好乾,等乾完了我請大家痛痛快快喝一頓!”
她這一說的,大家乾勁更足了,紛紛叫好,一群男人的聲音在下雨的夜晚響亮又熱情。
這時候彭天銘正好看到了江春耕,江春耕正將一袋子羊毛往肩膀上扛,那羊毛袋子死沉死沉的,一個人杠著一般比較費勁。
彭天銘忙上前,幫他托了一把。
江春耕感覺到了,抹了一把臉,抬眼看她。
四目相對,彭天銘說:“辛苦了。”
雨在下著,她聲音不大,不過江春耕聽到了。
江春耕沒說話,扛著羊毛袋子往倉庫裡去。
一群人熱火朝天地乾,總算羊毛袋子都扛進倉庫裡了,那袋子上麵有些潮,但是好在問題不大,彭天銘在倉庫裡轉了一圈:“等明天放晴了,搬出來曬曬,曬兩天就好了。”
就怕的是天一直下,這麼悶著,就麻煩了。
江春耕便道:“如果明天還下雨,就打開羊毛袋子,在倉庫裡晾著,這樣至少不發黴。”
彭天銘點了點頭,之後又讓大家夥都先休息去:“明天上午放半天假,大家多休息,明天晚上咱們去吃大餐。”
大家聽到這個消息自然高興,也都準備回去了。
江春耕沒走。
彭天銘看了眼江春耕,江春耕還是穿著今天吃飯的白襯衫,白襯衫已經濕透了,緊貼在健壯的胸膛上,他身材精壯,一身腱子肉甚至帶著棱角。
之前衣服沒濕不覺得,現在衣服濕了,便覺得這文雅的白襯衫和他一點不搭界,他這個人生得就野,又野又糙。
江春耕意識到彭天銘在打量自己,微微繃緊了下巴。
彭天銘意識到了,淡聲道:“今天謝謝你了。”
江春耕:“不用客氣,你——”
彭天銘:“嗯?”
江春耕:“不用給我錢。”
彭天銘聽了,挑眉。
江春耕擦了擦汗,解釋道:“路上遇到一個不認識的人,人家遇到事情,我也可以上前幫幫忙,更何況咱們都認識,彭廠長如果要給我錢,那我也不敢住你這裡了,現在就得走。”
彭天銘定定地望著江春耕,突然就笑了,也有些釋然了。
她笑著說:“江春耕,你放心,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我不是那種死纏爛打的人,我也不缺一個男人。”
江春耕沒看彭天銘:“彭廠長,是我不好,我這條件,肯定也配不上你。”
彭天銘忙揮手:“這件事不用再提了,以後再也彆提,提了,咱們連朋友都沒得做。”
江春耕抬頭,看了一眼彭天銘,默了好半響,點頭:“好。”
彭天銘:“今天的事,謝謝你了。”
江春耕聲音很淡:“沒事。”
彭天銘:“你渾身都濕透了,這樣回去肯定著涼,我辦公室裡有閒著不用的毛巾,你再找小胡借身衣服,去洗洗擦乾了再睡吧。”
說完,她補充道:“你到底是幫我乾活,萬一感冒了,我會過意不去。”
江春耕:“行,謝謝你,彭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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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天就放晴了,走出招待所,陽光暖融,秋風涼爽,這讓人打心眼裡舒坦,一年之中最好的季節莫過於秋天了,而秋天最好的時候,便是這下過雨後的早晨了。
沈烈帶著冬麥,做了公交車,過去了陸靖安和孟雪柔的婚宴現場,那是一處位於城南的院落。
在陵城,過去就南貴北賤的說法,據說解放前,南城住的都是富人,北城都是打雜的賣藝的做小買賣的,哪怕經曆了這麼多年,世道變幻,人們依然下意識覺得住南城更金貴。
孟家的院門前早已經被打掃過,就連秋雨掃下的濕潤落葉也都被掃到了角落裡,而就在朱紅大門旁,停了六輛桑塔納轎車,每個上麵都貼著紅色的喜字,洋氣又有麵子,引得不少人在那裡圍觀。
一輛桑塔納轎車都要二十多萬,這在普通人看來,那簡直是幾輩子都掙不到的錢,結果人家一口氣停六輛車!
過來參加婚禮的客人都小聲議論著,讚歎不已,有男人和小孩舍不得挪動腳步,在那裡圍著桑塔納轎車看。
沈烈冬麥過來的時候,也看了眼桑塔納,冬麥好奇:“這個得多錢?”
沈烈:“二十多萬。”
冬麥一聽,趕緊多看了一眼,那麼一輛車竟然二十多萬。
沈烈:“孟家以前是做汽車配件生意的,後來雖然出了事,但是家底在,人脈也在,這幾輛未必是他們家的,但在咱們陵城,結婚能弄來六輛桑塔納充場麵,這關係人脈就很厲害了。”
冬麥感慨:“她家真行,我以前真不知道。”
以前的時候,她隻覺得孟雪柔家有錢,孟雪柔是城裡人,孟雪柔的衣服裙子玩具全都是首都或者上海捎來的,但是那個時候她沒見識,隻以為城裡人都這樣。
現在才知道,孟雪柔家不是一般的有錢,她們家在城裡人中,都是相當有錢的。
沈烈卻道:“說起來也是可惜了,你嫁進我們家,到底是嫁晚了。”
冬麥:“什麼?”
沈烈笑著說:“四十年前,我們家也是像孟家一樣有頭有臉的,沒準比他們還闊氣呢。”
冬麥一聽,差點笑出來,四十年前,也忒久遠了,那個時候沈烈還沒生出來呢!
不過笑過後,也就明白沈烈的意思了,世事變幻,誰知道將來怎麼樣,曾經的輝煌顯赫,又能維持多少年呢。
進了宴席的院子後,他們很快被引領到了角落裡的一桌,這一桌全都是新娘的同學朋友,乍一看,有七八個是上次聚餐過的熟麵孔,有莫成越,有邱淑芬,還有其它幾個彆的同學。
大家看到沈烈和冬麥,自然是意外,也都趕緊打招呼。
冬麥便給大家介紹了沈烈,說這是自己愛人,大家一聽,自然都好奇,看向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