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試卷一張張傳下, 林朝夕看著自己試卷上紅筆圈出的三道空題和餘下的對勾, 歎了口氣。
座位上, 很多孩子都在重新核算成績。
她朝被確定淘汰的幾人孩子看去。他們中有人還在算分, 有人一臉懊喪,有人埋頭在哭,還有人被同桌拍著背,正在低聲說著什麼。
但沒人在整理東西, 沒人願意走。
臨時組成的班級變得沉默, 好像剛報完成績的輕鬆熱鬨隻是假象。
張副校長看了看手表, 留給學生質疑的五分鐘時間已到, 他語氣仁慈,表情卻一如既往冷淡,他說:“最後五名的同學,應該知道自己的成績了,雖然很遺憾,但現在要請你們離開了,外麵會有老師送你們離開。”
很多孩子都猛然抬頭——這是真的。
他們第一反應是這個。夏令營是真的、考試是真的、淘汰也是真的,他們真會因為成績不達標而被送回家, 這些都是真的。
林朝夕也跟著惆悵, 雖然他們這些人裡, 確實最終隻有5個人能代表安寧市參加最後的正式比賽, 可一起走完全程和一開始就被淘汰還是完全不同。
最後五名的孩子沒人逗留, 在張副校長說完那句話後, 他們紛紛站起, 低頭走出教室,教室外,果然門口已經站著一位老師在等。
那位老師揉著這些孩子的腦袋,小聲安慰他們。
林朝夕不知道老師會對他們說什麼,可她很清晰的知道,她不想聽到那些安慰的話,她想走到最後。
後門被再度關上,教室裡才恢複一點熱度。學生們很明顯有小規模的慶祝活動,總之還是慶幸自己暫時不用走吧。
講台上的中年人環視整個教室,緩緩開口:“雖然他們走了,但很快,你們中又會有人離開。”
“啊……”講台下的孩子們拖調子,非常不情願。
有膽大的學生直接舉手說:“老師,很快是多久啊!”
“老師請你起來回答問題了嗎?”張副校長問。
那位學生趕忙縮手縮頭,教室霎時靜下。
“你們不需要知道下一次考試是什麼時候,因為它有可能在你們吃飯的時候,也有可能在你們睡覺的時候……”
“那上廁所的時候呢?”後座發出帶著輕笑的詢問聲。
林朝夕驚了,回頭看著花卷,這孩子半仰頭,笑嘻嘻的,根本無所謂講台前站的是誰,林朝夕覺得他骨子裡好像誰牛逼他就要懟誰。
那你最應該懟裴之啊……她想。
“我允許你發言了嗎?”張副校長語氣拔高,和剛才比,現在的音量像漸高的音符。
“哦好吧。”花卷低頭、縮了縮身子,眼底卻一點都沒有懼意,演技差得要死。
張校長被打斷兩次,很不高興:“我知道,你們發現自己暫時不用走,骨頭輕了,你們很得意,得意什麼?我們這次夏令營的全稱是是‘晉江杯小學生奧林匹克數學競賽安寧賽區選拔夏令營’,這意味著你們的競爭對手根本不是班裡這50個……哦不,不是現在剩下45名同學。”
“你們可能覺得我殘酷,但學習本身就是這麼殘酷。你們確實是通過層層選拔的孩子,是各校精英學生,但這次你們的競爭對手不是你們身邊這些人,而是全省乃至全國的數以萬計的同齡人,到了外麵,你們就會知道什麼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隻看到自己這些小成績,是遠遠不足夠的……”
後座又有小動靜,林朝夕隱約聽見花卷在說:“天外天已經在我旁邊了,還看個鬼啊。”
像為了反駁花卷,講台前的男人話鋒一轉:“沒錯,你們這些人裡,有人很聰明,但在真正艱深的數學學習前,你們的這裡都是微不足道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目光也很有目的性的移向裴之,徐徐地說,“智力不是決定性因素,勤奮才是,因為數學,絕不像你們想得那麼簡單。”
林朝夕越聽越不對味,這幾句話仿佛專門講給裴之聽?聯想到剛才裴之被叫走的事情,這個張叔平和裴之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悄悄回頭,試探著開口問裴之:“你沒答題,所以得罪他了嗎?”
“裴之同學,請起立。”
講台上,副校長突然點名。
林朝夕刷地回頭、坐正,被嚇了一大跳。
後座,裴之推開椅子,緩緩站起。
張副校長對全班同學說:“剛才的考試,裴之同學考了滿分,並且隻用了十幾分鐘就完成答題,讓我們先為他的表現鼓掌。”
全班即刻響起震耳欲聾的掌聲,陸誌浩很沒心眼地啪啪啪拍著巴掌,非常替裴之高興。
林朝夕卻皺眉,總覺得這波很有欲抑先揚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