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開的燈,有人在等他們嗎,他們被發現了嗎,怎麼辦、該怎麼辦?
與此同時,夜風帶來1號樓裡小女孩的驚呼,聽上去尖尖細細,林朝夕的心又沉了沉。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客廳裡有對講機的沙沙聲。
“讓保安隊不用找了,人回來了。”低沉又嚴肅的男聲響起,
林朝夕試圖睜開眼,也確實睜開眼,眼前情形是她能想到的,最壞的那種。
開燈的是宿管阿姨,她握著點名冊,手還在輕輕顫抖。
拿對講機的是他們班主任解然,平素一肚子壞水的青年不再笑,甚至比張副校長還嚴肅沉默。
而張副校長呢,中年人沒有穿正裝,隨便套了件T恤,他像剛從睡夢中被喚醒沒多久,連額發都微微翹起。但他神情莊重嚴肅,令人不會因為他的穿著,而錯誤估計他的心情。
不知過了多久,張副校長終於開口。
“進來吧。”
像魔法解除的禁令,所有人在那瞬間都恢複清醒,也正因為恢複,他們每個人都意識到,沒救了,他們被發現了……
大理石地麵反射出吊燈森冷的光,夏風變冷,他們依舊在門口,老師依舊在裡麵。
沼澤地裡由條巨大鴻溝,令人望而生畏。
在所有人都不知該怎麼辦時,裴之首先動了。
他挺直脊背,邁開步伐,向屋裡走去,他們跟在後麵,魚貫而入。
一個兩個三個……包括從1號樓被帶來的兩位女生,他們十二個人站在了一起。
隨後還是沉默,像是看不過去一樣,解然輕輕咳了一聲。
空氣灌入,那種因氧氣稀薄而窒息的感覺終於緩和一些。
“這麼晚去哪裡,集體夢遊嗎?”張副校長刻意壓低聲音,但那種隆隆聲響,打在大理石上,又輕又冷,在整個屋子裡回蕩。
“因為你們12個人,整個基地大半夜出動了多少保安老師找你們,你們知道嗎?”
“去哪裡了,誰先說?”
對講機裡傳出應答的沙沙聲,仿佛在印證中年人的話。
林朝夕抿了抿唇,沒能開口,再強迫自己鎮定也無法冷靜,她要怎麼辦,不能把老林扯進來,可孩子們不知道。
“我們去……學習了。”安貝貝說。
林朝夕心裡再度沉了沉,有種鞋襪都浸濕的涼意。
該怎麼辦,要找什麼借口,不能讓他們提到老林。
正當她還在搜腸刮肚時,老師已經開始熟練的逼供。
聲音柔和:“去哪裡學的,所有教室都關門了。”
“我們……去了一個老師那裡,老師的課講得……很好。”陳成成鼓起勇氣回答。
六組的小女生也說:“對啊,林老師每天晚上都教我們。”
“因為白天時間實在來不及,所以隻能晚上再學一會兒。”
孩子們你一言我一語,逐漸越說眼睛越亮,越說越大聲,甚至還有種想替老林表功的意思。
在他們概念裡,他們是在努力學習,他們遇到了一個很厲害的老師,他們鼓起勇氣在努力,這不是錯,絕對不是。
林朝夕越聽越難過,涼意已經漫過膝蓋。
她之前沒有提醒過他們,她是成年人,她應該能想到這些,卻因為和老林在一起的純粹快樂,而忘記擔憂。
張副校長從招供中攫取關鍵詞:“這麼說,你們每天晚上都偷偷溜出去?”
“是……是啊。”
“那麼,林老師……誰給你們找的老師,誰帶的頭呢?”
林朝夕和裴之對視一眼,他看見裴之張了張嘴,卻聽見自己的聲音已經響起。
“是我。”她說。
裴之平素清澈平和的眼神裡終於有片刻錯愕。
來一趟,總得改變點什麼,起碼你彆再退出了,林朝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