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裡當然還夾雜著其他學生的驚歎聲和老師的表揚聲,湖風颯爽。
但拿到試卷的那刻,他們這邊就安靜下來,各自看著自己的答題結果,其餘的聲音已經聽不太到了。
因為成績突飛猛進,不少人特地來問他們的學習方法。
——其實也沒什麼方法,我們學習比較認真而已。
被問到時,林朝夕是這麼真誠回答,然後被當裝逼犯,暴打一頓。
當然也有其他學生想加入他們,但解然說,他們是因為違反規定,所以被迫組成了臨時小組。想加入完全沒問題,但要和他們一起算平均分。
“……平均分要到全班第一,才能留下來,不然就會被淘汰哦。”
解然沒提章亮,隻是換了個說辭,但誰都知道,平均分全班第一也就是要超過章亮那組。
考慮到他們這組可是實打實的差生聯盟,雖然進步大,分數仍和頂尖學生有很大差距,很多學生聽到這,就不再問。
——
雖然老林為他們製定了目標,但其實也沒真耳提麵命天天要求他們反思自己還差多少。
可他們每個人心目中都還是憋著股勁兒,總在算自己現在的成績和章亮他們的差距。
“都是我拖了大家後腿,要是我能考上85……”
倒數第2日。
陸誌浩算了一遍平均分,癟著嘴,很嚴肅地說。
鬨哄哄的教室裡,章亮那夥人向他們投來自不量力的嘲笑。自從得知他們必須考第一才能不被淘汰後,章亮小同學的態度已經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就你們也想超我們”,他臉上寫滿這行字。
離中期考還有兩天, 12小組的平均分是80.5,對於差生聯盟來說,從七十多的均分到現在,已經有整整十分的進步。
但很可惜,第一小組的均分是85,比他們高一截。而80到85這5分的提升,遠比70到80要困難許多,
中午吃飯時,他們照例在食堂總結考試心得。
“這個題目,我的思路是對的,但最後做的時候,漏加了這個點。”安貝貝非常懊喪,舀了一大勺芹菜看也沒看就嚼進去,“不然就能考到90了。”
“還不是我這兒粗心了。”花卷撓著頭,一手握著試卷,一手拿著勺子,“這個進位我都能錯!”
“這道題我不會。”姚小甜看著坐在一旁的老林說,“老師,我是不是要再多做點同類型的題目?”
孩子們一個個反思,認真得像業績不達標的營業員對老板的態度。
老林掃了他們一眼,喝了口湯,然後說:“不,主要因為她沒能考滿分。”
林朝夕被老林敲了敲後腦勺,捂著頭認錯:“是我大意了,居然隻考了92。”
她說完,整條長桌上其他十一人都在放下餐具瞪她,包括裴之。
“很欠打對不對?”老林笑。
小陸同誌很難得用力點點頭。
“那你們這麼自我反思,也一樣欠打。”老林說,“為什麼不看到進步,而執拗於失誤?自己不開心,還給彆人造成很大心理壓力。”
“因……因為……”
“因為我們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錯題都是不應該,要認真反思。”裴之說。
“對的題目就不需要反思了嗎?”老林問,“為什麼會做出來,究竟哪個思路最巧妙,成功的經驗也非常重要。”
裴之點頭:“您說得對。”
老林湯勺一轉,指著姚小甜說:“著重表揚下姚小甜同學,主動要求多做點題,那今天下午每個人都再做點兒?”
一聽又有題目做,孩子們山呼萬歲,沒有一個不高興的。
極其變態。
林朝夕笑著塞了一大口胡蘿卜進嘴裡,哢擦哢擦嚼了起來。
要說老林究竟有什麼能力讓孩子們短時間內有長足進步。
其實一是心態,二是態度,排第三位的,才是能力。
——
考試前一天。
他們和第一小組的差距又縮小了兩分,就算這樣,差生聯盟要反超第一好像仍不現實。
但再沒有人為錯題而捶胸頓足、懊喪不已,甚至連討人厭的章亮小分隊都消失不見。
每個人都埋頭做自己的事情。基礎不紮實的做基礎題,要衝高分的刷難題,連裴之都按老林要求的,在用多種方法嘗試對所有公式定理進行證明。
抓緊時間卻不代表他們很緊張。
午飯時,老林拿出一道很有趣的題目,給大家玩。
那道題大致是說——
有隻熊從P點出發,向正南走一英裡後改變方向往整棟走一英裡,最後左轉,往整備走一英裡,此時正好到出發點P,求問熊的顏色。
“什麼顏色?熊能有幾種顏色?”
“黑、白、棕?”
“彆忘了還有大熊貓?”
“但好像隻有北極比較特殊,因為北極熊是白色的?”
“而且普通地方,怎麼可能用這種走發回到原地,所以這麼陰險的題目,一定是在問P點在不在北極?”
“還是算算?”
“算算就算算。”
孩子們的討論聲此起彼伏,不一會兒又拿出筆畫了起來。
最後大家群策群力,發現老林根本在晃點他們。
P有兩種情況,可能在北極,同時也可能是南極附近的一個點。
“南極有熊嗎,林老師你誆我們!”
“讓你們了解人心險惡啊。”老林笑。
就這樣,輕鬆的午飯時間過去,下午時孩子們又重新過了一遍知識點。
最後一天學習就這樣平淡結束了。
晚上十點,老林準時趕他們回去睡覺。
“林師傅,我采訪下你?”
林朝夕留下來,和老林又要事相商,她假裝舉起話筒,問老林。
那時,老林剛把所有衣服扔到屋外洗衣池要洗,郊外星光燦爛。
“采訪我什麼,采訪我為什麼這麼能忍,不問你從哪裡知道自己是我女兒?”
水龍頭嘩啦啦衝擊著水池,林朝夕張開嘴,心情和滿池水一樣。
那天從鑒定所回來後,老林一次也沒問過她父女關係的事情,她以為老林早忘了或者就是憋著不說,哪想到老林會哪壺不開提哪壺,讓她一點準備也沒有。
清了清嗓子,林朝夕說:“那你想知道嗎,你想知道的話,我可以說啊。”
老林:“說你做了個夢,夢中知道自己有個爸爸。夢裡出現你的生日還有親和數的梗,所以你特地找到專諸巷284號確認事實,發現裡麵走出的人果然如你夢中那樣,更加確定夢境的真實性……”
院子裡有很輕的蟲鳴,一隻蚊子正趴在她胳膊上吸血,但林朝夕隻能呆滯望著老林,什麼動作也做不出來。
她一瞬間懷疑,老林像×教授那樣腦了她,不然怎麼會把她編的故事原樣複述出來。
老林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林朝夕才恢複了些。
她捂著心口說:“爸爸你這樣的話,我明天會考不好的。”
“你有沒有想過。”老林關上水龍頭,很平靜地開口。
“想過什麼?”
“不管明天鑒定結果如何,隻要到了明天,我永遠都聽不到真的故事。”
真的故事,當然是指她究竟怎麼知道他們有血緣關係的實情。
所以要選擇這個時間點嗎?
夜色下,老林的麵容充滿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那瞬間林朝夕非常想向老林和盤托出一切,但更理智的部分硬生生拽住她。
她最終還是會離開這裡,她會把老林交還給小林朝夕。
她不能給世界後續造成麻煩,她很清楚知道這點。
頭頂星空閃耀,父親的目光帶著慈愛和坦然。
林朝夕搖了搖頭,說:“我真的就是做了個夢,夢到自己掉進兔子洞,兔子洞裡有一整幅撲克牌,紅桃皇後告訴,你有個爸爸……”
“這樣啊,聽著怎麼有點耳熟?”老林用濕漉漉的手彈了記她的腦門,說,“早點回去休息吧。”
老林這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