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有變化嗎?
總會有的。
雖然無法清晰看到變化的程度和方向,但就像冬天不斷吹來的冷空氣,總會讓你在不經意間套上一件件棉衣。
穿得更多一點,好像也沒什麼感覺,卻自然而然,就這麼發生了。
睡神兄恢複之前上課睡覺的常規日程,不再曠課。
雖然他每天還是會去網吧,第二天還是會頂著疲憊的熊貓眼出現。
可有次林朝夕偶爾看到他的電腦屏幕,發現他沒有在操作電子小人,而是在瀏覽遊戲編程一類的玩意。
男孩麵容嚴肅且愁苦,臉上寫滿了“這TM是個什麼鬼”的字樣。
林朝夕也看了一眼屏幕,表示愛莫能助。
而鄭馬特也會偷偷請教裴之數學題了。
他以前也會叫囂著問裴之數學速成大法,但這次卻拿著不會的練習題,很認真請教。
裴之同學看了眼題目,拿過那本練習冊,合上後放到一邊。
在鄭馬特同學目瞪口呆中,他在稿紙上畫下一個個精確的三角形,開始從最基礎的三角問題,開始給他講解。
“隻會做一道習題沒有太大意義。”裴之說,“我從幾何基礎講起吧。”
裴之講課當然很好。
用詞和緩,條理清晰,並深諳老林數學教學的精髓,以至於鄭天明同學可能深深愛上了聽裴之同學講數學……
他甚至改掉每天的校外午餐環節,跟裴之一起在教室啃三明治。
有次彆的男生經過他身邊,鄭馬特還猛地蓋住稿紙,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天哥你乾什麼,一臉被捉奸的樣子?”
鄭馬特:“我要是突然就努力學習了多丟人?”
男生一臉鄙夷看著他。
林朝夕捂著半邊臉,假裝什麼都沒聽到。
——
冬天再深一些的時候,出校門,天就已經完全黑透。
天一黑,人就很容易餓,林朝夕小跑回家,老林在廚房裡炒菜,紅燒肉的香氣在冷風中隱隱綽綽。
她推開廚房門,直接拿起碗舀了半碗米飯,書包都來不及放下,就在小桌邊吃起來。
“班裡怎麼樣?”老林蓋上鍋蓋,坐到她麵前。
“就還那樣。”
“爸爸深刻而富有激情的集體教育沒有作用嗎?”
“好像有點,不過這才兩個禮拜,爸爸你又不是神仙。”林朝夕扒了兩口飯。
老林瞪眼:“不是嗎?”
為了哄老林,林朝夕訕笑道,“爸,你連著幾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問我們班的情況,你其實很關心大家,很有愛啊。”
她話音未落,老林穿著碎花圍裙,直接站到鍋前關火,解開圍裙就走。
“爸你乾嘛?”林朝夕喊。
“今晚辟穀!”院子裡傳來回答。
林朝夕摸著肚子衝院子裡喊:“爸,你的大徒弟裴之同學快被折騰吐血了,你有沒有什麼幾何速成法傳授大家啊?”
屋外傳來走路和開關門的聲音,大片空白,林朝夕繼續吃飯。
1分30秒後,老林拿著大疊稿紙坐回小餐桌對麵,放下紙筆,竟真的開始寫起初中數學教案。
老林寫完一張放在旁邊,林朝夕悄悄拿起來看。
正麵是幾何基礎,反麵是老林隨意寫的數學草稿。
老林就是這樣,做任何事情都自得其樂,但又認真得不行。
看著父親埋頭寫字的樣子,林朝夕咬著筷子坐在廚房的小吊燈下,笑了起來。
雖然嘴上說不會教他們,可他其實不由自主地關心他見到的他認識的或者不認識的孩子。
人的能力有限,但有些東西,卻可以很無限。
林朝夕替老林感動了一把。
她回頭看了眼自己的書包,卻又怎麼都笑不出來。
那裡麵裝著同樣多的稿紙,上麵寫滿了一年後老林車禍前後密密麻麻的回憶。
阻止車禍不像人身處人生絕壁想逆襲翻盤那麼簡單,後者雖然艱難,但付出足夠代價,仿佛總有希望。
而前者才是純粹毫無頭緒、無法估計、難以解決的事件。
實在不行,她隻能使用做夢大法。
在老林車禍前告訴他,未來恐怕會發生不好的事情,纏著老林,並警告他——不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