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0?”陸誌浩震驚了下,“你明天不參加數學聯賽了?劇烈運動以後緩不過來,影響明天考試狀態。”
林朝夕指指他們班安靜如雞的看台:“我在那邊坐一天才影響明天考試狀態~”
她說完想去做熱身,但有陸誌浩還不放手:“你跟裴之說了嗎?”
“我跟裴之說什麼。”
“像他彙報你要跑3000米啊,這種事不應該跟你男朋友說嗎?”
林朝夕樂了,一本正經:“是這樣的,我們家,男朋友都聽我的。”
——
塑膠跑道,起跑線前。
參加3000米跑的二十餘位選手擠在跑道上,等候發令槍響。
起跑線邊的草地上擠著前來加油的學生們。
林朝夕掃了一眼,沒看到他們班的人,反而在人群後,看到穿著校服帶紅綬帶的裴之同學。
估計是陸誌浩告密,被拉到哪裡做吉祥物的裴哥特地跑來。
林朝夕衝裴之揮手、訕笑。
裴哥很“冷漠”地點了點頭。
“砰!”
就在這時,發令槍響。
林朝夕打了個激靈,腎上腺素極速分泌,跟著大部隊開始狂奔。
腳步碾過塑膠跑道,廣播加油聲響徹雲霄,有那麼幾百米的時間,林朝夕腦子裡一片空白,隻知道埋頭狂奔。
直到一次呼吸時,她胸口一滯,意識到自己已經跑累了。
因為剛才狂奔,她現在整個長跑隊伍第一梯隊。前麵是三個看起來很擅長跑步的女生領跑,她後麵零零散散跟著大概十幾個人。
林朝夕心無旁騖,開始按照自己步調來,儘量在不被帶偏節奏的前提下,保持第一梯隊。
第2圈,她再次跑過裴之身邊。
草地上、起跑線邊,加油人群散了不少,零星有陪跑的同學追著運動員送水。
林朝夕沒有要水,隻是在跑過裴之身邊時,衝他比了個2。
她來不及看男生臉上的表情,就已經出一大步,繼續漫漫長征。
第3圈,體力下降非常明顯。
林朝夕腳步沉重,呼吸也跟不上來,每次喘氣都像要用儘全身力氣,眼前跑到變得白茫茫的,體力耗儘前大概就是這樣。
再抬頭,她竟發現裴之還是在原來的位置上。林朝夕朝裴之艱難地點了點頭,開始了第四圈征程。
女生3000米跑,需繞操場跑7.5圈,所以她還需要再堅持4圈半。
也是賽程過半,人的體力到達某種極限時,才會有這樣的想法——我他媽是為什麼要來受這份苦,好好坐在看台上一天不行嗎?
林朝夕邊在心裡痛罵自己,邊咬牙堅持。仿佛把氣撒自己身上以後,就能擠出點勁,繼續跑。
第5圈。
手臂已經擺動不了,胸中塞著鉛塊一樣的東西,呼吸又急又快,像要噴出火來。
陸續有學生退出比賽,被同學攙扶著強行繞內場走路。
林朝夕不是沒想過停下來,可當她仰起頭,看到站在草坪上的男生時,她又覺得自己要再堅持一下。
裴之背後是秋日瓦藍的天空,他好像標杆一樣,屹立挺拔、風吹不折,自始至終紋絲不動。
雖然沒有任何動作,但林朝夕總覺得裴之一直注視著她,也一直在在鼓勵她。
時間從他站到場邊開始,也好像在更久之前,裴之都一直默默看著她……
第6圈,大腦已經徹底要罷工。
林朝夕糊裡糊塗,不知道自己剛才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總覺得裴之在注視著她。
操場邊的加油聲很大很大,好像主席台在帶頭給他們鼓勁,可整個空間卻又變得極度安靜。
她像被包裹在什麼灼熱的半透明的氣泡裡,隻能聽到自己的劇烈喘息聲。
她不清楚自己到底用什麼速度但前進,她隻知道要堅持到終點,雖然這種堅持也顯得莫名其妙。
一切經曆在她腦海中光速流淌。
大概是真到了“彌留之際”,思維都不受控製。
林朝夕聽見老林在麵店裡跟她說“沒什麼大不了”,看到裴之在教學樓走廊裡轉過身的畫麵。
畫麵好像太喪,她眼前一黑,喘不上氣,趕緊強行調整思路。
她想起老林在家裡院子和她吃西瓜的模樣,又或是裴之和她坐在公交站裡看書的情景。但她仍不由自主想到很久之前,在這座校園裡,她和裴之的無數次相遇。
高中時的裴之向她迎麵走來,他們擦肩而過,她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一天都心情很好。
這些畫麵零零碎碎,被剪得像蒙太奇式的,一幀接一幀,她像個旁觀者一樣看著自己。
之前完全不懂,但現在看來,她那時的目光充滿了渴望。
並不是渴望成為站在她身邊的女生,而是渴望成為像他一樣的人。
終於,林朝夕邁出一步,抬頭時,她看到了現在的裴之。
男生依舊站在藍天下、綠草上、鮮紅的跑道邊,像標杆一樣醒目,永遠在提醒她。
“最後200米。”他聲音響起,不算特彆響亮,卻異常穩定而真實
林朝夕用力的衝他點了點頭,雖然裴之沒說任何鼓勵的話,但就像是對陸誌浩疑問最好的回答。
無論她做什麼決定,裴之應該都會支持她。哪怕這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哪怕這是一件需要拚儘全力也不一定有結果的事。
遠處跑道儘頭拉起了象征終點的紅線,在她前方的女生開始衝刺。
林朝夕鼓起勇氣,開始不顧一切地奔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