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邁洛的槍口,男人沒有絲毫退卻。
他閒庭信步般地迎著槍口走進了房間。
當他整個人脫離了室外強光的背景之後,一張掛著口罩的臉出現在邁洛的視野內。
他的一頭短發搭理得非常整齊,鬢角有著清晰的修理線條,凹陷的眼眶內,是一雙清澈的淡藍色眼瞳。
在男人的眼中,邁洛看不到任何一絲情緒波動。
他從沒見過哪個人在被槍指著腦袋的情況下還能保持如此平靜。
然而男人似乎完全沒有在意那黑洞洞的槍口,他徑直地走到桌子旁邊,與邁洛保持著四個身位的距離,看著桌麵上的那具殘屍,眼神中開始泛起詭異的迷戀情愫:
“她的名字叫水晶蘭,是一種……不需要陽光的生物,你能否感受到這種,紮根於黑暗的生命的動人之處。”
男人眼神迷離,同時語氣之中又帶有著一絲淡淡的惋惜,就像是在欣賞一位生命即將消逝的絕豔美人。
在他眼中,水晶蘭所紮根的仿佛隻是一片不起眼的突然,而不是一具破敗的殘屍。
男人絲毫沒有感覺擺在桌子上的東西有多麼滲人,相反,他好像很希望能得到邁洛的認同,認同他所創造出來的這件藝術品的魅力。
……
邁洛全程維持著舉槍的動作。
他在這個陌生男人的身上感覺不到一絲人性,在邁洛看來,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他緩緩後退,騰出一隻手,將後方書桌上的那本筆記本拿起來攤開,單手快速翻動了幾下。
筆記本上由兩種風格迥異的筆跡記載著很多文字。
邁洛看到了“血源”、“神軀”等字眼。
他冷眼盯著男人,一字一句地威脅道:
“隻要敢大聲喊叫,你的腦袋馬上就會多一個窟窿。”
但男人的目光卻從始至終都注視著殘屍上的那一株水晶蘭,他平靜地回應道:“我認為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你說了不算。”邁洛冷漠道。
“你也不能理解我麼?”男人輕撫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緩緩轉身看向邁洛:
“蒙西斯學派已經拯救了大半個國家的人,我本來以為你不會像他們一樣把我當成惡魔看待的。”
“……”邁洛根本聽不懂對方說的話,他選擇了沉默。
“聽我說。”男人像一個耐心的老師一樣,對邁洛解釋道:
“在你的眼裡,這張桌子上躺著的是一具屍體,但是請暫時放一下你腦子裡那些頑固的觀念,你再看他一眼,他的血肉已經以另一種形式獲得了新生啊,看到了嗎?這裡有無限的生命在茁壯成長著,他的靈魂獻給了舊神,但仁慈的舊神並沒有剝奪他的一切……”
邁洛不想聽這些神神叨叨的話,他的食指搭住了手槍的扳機:
“孩子,那個被你們擄走的孩子,把她交給我,不然我就得剝奪你的一切了,我可沒舊神那麼仁慈。”
“你還是不懂。”
男人眉宇間露出的愁苦的神色。
他搖著頭:
“其實我知道,你是執法官,但這不重要,在你的腦海中,某種……你們稱之為正義感的東西在驅使著你做這些無謂的舉動,或許你現在還無法理解,但我希望某一天你的視野能達到我這樣的高度,因為蒙西斯學派非常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我不會再重複一遍剛才的話。”
邁洛的語氣越發堅決。
但這時候,男人那被口罩覆蓋住的鼻腔裡卻發出一聲冷漠的嗤笑。
“你沒有感覺自己的左手有一些輕微的酥麻感麼?”
邁洛莫名地感到心頭一跳。
左手握著的筆記本脫手落地。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最開始觸碰到白布的那根手指上開始泛起一些詭異的灰白色菌斑!
是的,白色菌斑!
邁洛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他反手抽出刀刃,想也沒想就直接把手指末端的那一小塊肉削掉!
唰!
鮮血湧出。
鑽心的疼痛感讓邁洛死咬著牙關。
但是男人的冷笑聲卻越來越肆無忌憚:
“已經無濟於事了執法官,如果你在我剛剛進入這個房間那會兒就把這片肉切下來,可能還有一線生機,但是現在菌絲已經蔓延到你的血液當中,在你的循環係統裡走了一遍,這個過程隻需要不到三十秒哦。”
在邁洛冰冷目光的注視下,他看到自己的手背、手腕上的青筋開始詭異地蠕動起來,就好像血管之中有什麼東西在活動一樣。
他渾身上下驚起了雞皮疙瘩,身體不由自主地劇烈顫動了起來。
……
男人當著邁洛的麵,緩緩摘下一隻手套,露出他左手上那根斷了一截的食指。
“不久之前我跟你經曆了一樣的事情,我也切掉了一點東西,但同樣為時已晚,可是,我活了下來。”
“現在你應該可以好好的聽我說完接下來的話了吧?你隻需要知道,如果你開了這槍,世上就再也沒有任何人能救得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