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螻蟻有一天見到了人類世界的全貌,它隻有兩種下場,死亡,或者超脫。
後者就是渡鴉如今的狀態。
他維持著跪拜的姿勢。
靈魂深處,那些可怕的名諱正在對他釋放著無儘的壓力,僅僅是一個名字,卻仿佛有著扭曲的魔力,幾乎足以摧殘他的靈魂,逼迫著他俯身跪拜。
可渡鴉卻死咬著牙,直挺挺地站了起來。
他的渾身都在戰栗,他的骨骼在發出哀嚎,眼角有猩紅的鮮血滲出,但他不服,他必須站起來,他隻能站起來。
否則,他就是第二個費尼契,第二個被厄難攪碎的靈魂。
……
終於,這副孱弱的人類身軀在墓地中站了起來。
他的呼吸逐漸變得穩定,骨骼不再承受重壓,他得以挺直自己的身軀。
一種前所未有的狀態凝聚在渡鴉的眉心,他得到了救贖。
但並不是那些不可提及的名諱中任何一位降下的救贖,而是渡鴉為自己爭奪來的救贖。
他贏了。
在被葬下與重生的交界地上,他艱難地存活了下來。
他接住了費尼契窮極一生才讀透的所有內容。
而現在,區區一名舊日支配者的敗績已經不足以在他的心中驚起一絲漣漪,他的視野史無前例地開闊。
目光所及之處,都是虛妄。
曾經那些困擾他的謎題,也都煙消雲散。
……
在漫長的等待之後,渡鴉終於知曉了遠古歲月之前的那個世界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看到了前人靈視者鋪好的道路,也看到了邪惡之人造下的殺孽,現在,他有無數個選項。
……
“或許格拉基是一個懦弱的舊日生靈,它不足以破開楠薇這片古老土地的局勢,如果舊日支配者不夠資格的話,那麼,舊神呢?外神呢?降臨是不可避免的,這是這個時代注定了終局,召喚隻是破局的手段。”
“老師,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
渡鴉眼含熱淚。
這一刻,他哭得像個孩童。
他對著晦暗的天宇放聲嚎哭:
“厄難是無法推脫的,人類永遠無法擺脫這一切,終局啊……學生賭上了性命,卻隻扛住了諸神名諱的威壓,我們到底,到底要如何對抗那些可怕的存在啊……”
“您總說,遠矚是所有學者畢生的夙願,卻也時候世間最大的悲哀,現在學生明白了,老師,老師啊……”
……
無人知曉,在晦暗的東南海域裡,一切厄難被破局的開端正在悄然展開。
漫長歲月之後,人們對這一天有不同的定義。
有人說,這是締造曆史的一天,亦是人類靈魂第一次展現出其偉大的一麵。
但也有史書評價,動亂與災難正是在這一刻降臨的,自詡為救贖者的人,就是厄難的本體。
就像死靈之書的撰寫者所說的那樣——
“我並不痛恨無知之人,我的敵人,是無知本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