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舊日支配者這一概念在現實世界的學術領域之中隻有密大的調查員們在使用,而黃金律教會的學者們使用的則是含糊不清、在外人聽起來很容易產生混淆的“古老者”,或者“舊神”。
而即使是在如今這座深淵幻境中,關於教會的一切,一樣也是無法被篡改的。
……
於是邁洛隻身趕赴教會大橋。
最終,在祈福廣場之上,他見到了一位黃金律的神職人員,他身披著的是白色長袍,這意味著其在教會內的身份為牧師。
邁洛本以為自己會見到的是笛福,或者迪拉肖。
可是當他看清楚眼前這位牧師的麵孔的時候,他陷入了短暫數秒鐘的錯愕狀態。
對方麵容消瘦,臉頰與眼眶都深深凹陷,高挺的鼻梁上掛著眼鏡,鏡片之下,是一對清澈的淡藍色眼瞳,那眼瞳就如同無風的湖麵一樣沉寂、毫無波瀾。
邁洛至今都不知道這個男人的真實姓名。
但關於他的外號,自己卻已經聽說過無數次了——渡鴉。
那個在現實世界中早就已經被逐出契約組織,成為黃金律的叛教者的男人。
是他一手操縱羅本,在楠薇城犯下駭人聽聞的連環凶殺案,並且也是他挖開了伊克姆小鎮南邊那座荒山中的舊神遺跡,甚至還留下了一個混種後代。
後來,他又在海外殖民地上與索羅門勾結一氣,搗鼓出了一個人均配備詭兵器的獵人組織。
邁洛曾經感覺自己仿佛永遠無法跳脫出這個人的陰霾,但是現實世界中近一年以來,渡鴉卻又與他手下的獵人組織一同銷聲匿跡。
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與渡鴉的“第二次”見麵,會是在潛意識創造的深淵幻境之中。
並且對方還是以黃金律教會的牧師身份出現的。
……
渡鴉見到邁洛的第一反應是抬頭看了看天宇之上的濃雲。
並且他的第一句話也不是什麼“好久不見執法官先生”之類的套近乎廢話,而是雲裡霧裡地說道:
“您拜訪得很不是時候啊,這個時間點最好是留在家中陪伴妻兒,先生。”
邁洛跟著對方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這樣陰雲密布的畫麵是楠薇城最常見的天宇,並沒有什麼值得稀奇的。
但邁洛能大概聽得懂渡鴉口中所指的“這個時間點”是什麼意思。
他沒有向渡鴉提出過多複雜的問題,因為他知道,即使自己有太多的事情想要當麵向渡鴉質問清楚,但那些問題不是眼前這個由自己潛意識臆想出來的渡鴉能夠答得上來的。
眼下自己需要弄清楚的是,自己的意識在深淵之中留下了些什麼,或者說,即將引發些什麼。
於是,邁洛對渡鴉問道:
“是有什麼事情將要發麼?”
渡鴉點點頭,他的神色平靜依舊,口中卻語出驚人:
“我們的時代即將迎來終結,在一切湮滅之前,您應該呆在自己深愛的人身邊。”
說完,他停頓了幾秒,而後又補充道:
“或者,呆在深愛您的人身邊,不是麼?”
邁洛若有所思。
他看向四周圍。
平日裡無論是哪一時間點都熙熙攘攘的祈福廣場此刻空無一人,偌大的空地上隻有邁洛與渡鴉兩人的身影在杵著。
後方來自於教堂的火光穿過夜晚的霧靄,將他們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在廣場的地麵上足足蔓延了十幾米遠。
這個夜晚比邁洛印象中許多楠薇城的夜晚都要顯得更加寧靜祥和,絲毫沒有半點像渡鴉所說的那樣有末日逼近的氛圍感。
但他卻從眼前的場景中嗅出了些許異味。
廣場之上,黃金律的聖輝之下,此刻,儼然隻剩下了他與渡鴉兩人。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活物。
……
邁洛平靜地回問道:
“那你呢,你沒有家人吧?”
渡鴉淡然搖頭,他沒有著急回答邁洛這個很不禮貌的問題,而是抬起頭,再次將目光轉向天宇,這一次,他凝視了許久,直到天上的風將厚重臃腫的雲層稍稍挪開了一些,雖然依舊沒能讓月亮露出一角,但那被掩蓋住的月光總算是出現了一絲淡淡的光暈。
在看到那一抹冰寒月光的時候,渡鴉消瘦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他抬起手指指向天宇說道:“我已經等到我想要見的東西了。”
邁洛若有所思。
他依稀記得,蒙奎亞所帶領的那支獵人隊伍,他們口中曾經念叨著這樣一句箴言——
“即使是在長夜,我依然能夠見到月光。”
……
“請回吧,先生,時間不多了。”
渡鴉平淡地給邁洛下了逐客令。
而就在他話音剛落之時,天宇之上那本該隨著雲層淡開之後逐漸顯現出本體的月亮卻突然黯淡了下去。
就好像,有什麼無比龐大的物體在一瞬間將它擄走了一樣。
縱使是沒有了危機感之力的邁洛,在那一瞬間也感到通體冰涼,冷汗瘋狂從他的毛孔中湧出。
他有一種感覺。
就好像…
有什麼東西……
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