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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蒙西斯學派的創始者之一,但同時我也是學派的傳承者、革新者、改造者以及顛覆者……從啟蒙到輝煌到沒落,到理論進化,所有這些角色,都是我一人在扮演,渡鴉……我的好學生,他隻是一個過早蘇醒的胎兒,我犯的一個嚴重的錯誤。”
少年克勞似乎並不避諱這些話題,也絲毫不怕邁洛知曉更多的內容,甚至,邁洛隱約有一種感覺,就好像類似的話語少年克勞已經講述過許多次了,他連組織語言的時間都不需要……
“所以黛西沒有看錯,你才是一切動亂的根源。”邁洛點點頭,他神色輕鬆淡然,並沒有顯露出任何明顯的殺意。
隻不過懸掛在少年克勞後頸上的鐮刀也依舊停在半空中散發著冰寒之意。
“動亂?”
少年克勞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抹天真的笑意:
“已經走到這一步的你,還不明白混沌對這個世界具有著怎樣的意義嗎?還是說,你跟高塔上那些愚昧的信徒一樣,認為隻要虔誠地依附在秩序之下終有一天能盼來上位者的救贖?”
他一邊說著,劇烈地咳嗽了兩聲。
身體的起伏,讓後頸的皮膚被冰霜鐮刀的尖端刺破,鮮血還未來得及從傷口滲出,就已經被冰寒凍結住。
但他並未表現出痛楚的神色,口中繼續道:
“我想你應該已經看到未見之地裡的東西了,那就是一個時代龜縮在秩序之下的下場,連黃金樹都已經死去,一個死去的神明,又有什麼資格允諾子民以安穩、幸福?”
少年克勞抬起一根手指抵住自己的太陽穴,對邁洛說道:
“這裡,這裡裝載著的東西,在漫長歲月裡有過數次顛覆性的轉變,從侍奉,到學習,到褻瀆,到逆反……我曾經以為隻要人類掌握神明的知識、力量,便可以扭轉終局的命運,但事實並非如此,我想你在與恩格爾的裂變體初見之時,它便已經向你道明了真相,混沌才是宇宙的真諦……我們所處的世界,不過是某個無上的終極意誌沉睡中的一場大夢,而身為靈視者你一定明白那最無可反駁的真理——夢境裡是沒有規則的。混沌才是真理。”
…
在少年克勞的一通激昂闡述之後。
邁洛的臉上仍然沒有露出任何明顯的情緒波動。
他從衣兜裡抽出一隻手,低頭瞅了一眼指甲蓋縫裡的一些汙濁物質,於是摳了摳,把那汙泥從指尖彈飛,然後才若有所思地問道:
“自己當自己的老師,是怎樣一種感覺?”
“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悟,真正新奇的是,自己違逆自己所傳承的意誌,反過來企圖謀殺自己,這才算是世間罕有的奇聞吧。”少年克勞臉上露出了慘淡的笑意。
“那,你承認了,渡鴉也是圖提斯·克勞。”邁洛同樣咧嘴一笑,而後繼續道:
“那我還有一個問題,你還記得自己最開始定下的那個預言嗎?那個關於末世災厄的預言,據我所知,那另一個克勞,你的好徒弟可是為此奔波了半生,一直在尋求出路,隻不過他現在好像洞悉了些什麼,轉過來把矛頭架到了你的頭上。”
“我說過,在我腦海中會發生變化的隻有理念與學術,而預言,隻是相對於無知者而言的一種說法,於我而言,我隻是將我曾見證過的事實說出來而已,那是事實,而事實是不會改變的。”少年克勞繼續用手指抵了抵自己的太陽穴。
“既然是改變不了的,那為什麼還要掙紮?”邁洛兩手一攤,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少年克勞,問道:“你召喚了紗布·尼古拉斯的意誌化身,為了就是借用我的手抹滅祂,從而引發舊日支配者的戰爭,祂是萬物之母,而我的行徑,無疑已經激怒了世間各個角落裡的幽暗生靈,沒錯吧,思考之眼看到了你的意圖,但沒能看清你的計劃,可惜了。”
“為什麼要掙紮?”
少年克勞好像聽到了一個很諷刺的問題。
他算是默認了邁洛後半段話裡的那些推論,反而隻關注於前半個問題。
“為什麼要掙紮?我想或許你是這世間最沒有資格問這個問題的人了吧?如果決心接受一切已注定的事實的話,又何必堅守在深淵旁?”
“嗯?”邁洛皺了皺眉頭:“很好,開始涉及到我聽不懂的內容了。”
“你知道的,獲得邁洛瓦爾羅坎的好感其實很容易,隻要能做好‘講解來龍去脈’這一件事情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