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敘府雖地處內陸盆地,山重...)(2 / 2)

逞驕 蓬萊客 7652 字 8個月前

荀家也是本省藥材行的大戶,一直以來,荀大壽就想坐上行會會長的位置,但無論是威信還是實力,從前一直被葉汝川壓過一頭,早些年也就隻能縮著不動。

現在變了天,去年叫他攀上了一個前清知府如今搖身變成大員的陸宏達,局麵一下就變了。

荀大壽步步緊逼,背地裡搞小動作,但葉汝川畢竟在省城經營多年,雖沒什麼高官靠山,但條條道道上的人,還是結交了幾個的,加上他為人仗義,肯為中小商戶著想,大家自然不願讓一向有著貪利自私之名的荀大壽坐上這個位子,於是齊心協力,年初商會會長改選,雖然有省裡新立的衛生官員出麵,但荀大壽還是沒能如願。

明的不行,他現在就暗地下手。

要不是運氣好,兄長這回怕是要喪命路上了。到時候說起來,就是遭遇土匪,到哪裡說理去?

而且,這也不是讓出會長位置就能完的簡單事。即便兄長讓出會長這個位子,一山不容二虎,荀大壽接下來必定是要吞了葉家的產業和市場,連帶也會波及自己這邊。

除非她和兄長甘心認輸,把苦心經營了大半輩子的一切,都白白送人。

不是她自己嚇自己,今天的事,隻是個開始。

葉雲錦眉頭緊皺。

“妹妹,我這回來找你說的事,就是和這個有關!”

葉汝川卻一下就來了精神,“你還記得賀家嗎,當年他們家,不是有個先天不足身子要長年拿老參調養歇著的孫少爺嗎?”

葉雲錦一怔:“賀家?”她略一思索,“是十幾年前咱們逢年去拜過幾次老爺子的那門遠親賀家?”

“對,就是那個賀家!”

葉汝川忘了腿,一拍,頓時麵容抽搐,“嘶”了一聲,見妹妹麵露關切起身,急忙擺手:“沒事沒事,你聽著就是。賀家的那個孫子,當初出事的時候,也就十來歲吧,身子還不好,沒成想不但沒死熬了過去,現在在外頭,竟還做了不小的官,年輕有為,前程無量。賀家又要起來了!”

葉雲錦一愣,慢慢坐了回去,說:“那又怎樣,賀家和咱們葉家本來就算不上什麼正經親戚。從前的往來,也是咱們自己找上去的,人家給臉,才讓咱們進去給老爺子磕個頭。你口口聲聲認那位孫少爺是兄弟,人家有喊過你一聲老哥?怕連你是圓是扁都不知道。何況,從前賀家出事,咱們也沒伸手幫過什麼,現在人家起來了,怎麼上門再開口認親?”

葉家母親和賀家夫人是遠得已經八竿子打不著的表親姐妹,這在從前,就算一家犯了事要株九族,另家大概也是挨不著刀的,難怪葉雲錦這麼說。

葉汝川笑道:“你還真說對了,實話告訴你,當年我就幫過一把手!”

見妹妹神色詫異,葉汝川不禁有些得意,也不賣關子:“十幾年前賀家抄家,上下百口人,逃的逃,賣的賣。有天有個人牙子找上我,問要不要買丫頭伺候,說是賀家出來的,識文斷字,聰明伶俐,模樣一等一,就是價錢高了點。我就去看了,竟是老管家老柳的那個叫什麼眉的孫女,從前去賀家拜老爺子的時候見過,那會兒也就十來歲吧,我尋思著糟蹋了不忍心,就買了下來,聽她說老家還有人,後來給送了過去。”

“當初也沒存著什麼想法,就是覺著賀家倒了,畢竟從前也上門認親戚,得到過便利的,既然遇上了,不伸手說不過去,也就是幾兩銀子的事兒。沒成想幾個月前,我替一個京師回來辦事的學官老朋友接風,竟聽到了賀家那個孫少爺的消息,說如今風光得很。隻是一開始,也不知哪來的風評,道是心狠手辣,手上不知道多少條人命,不是個善主,他信以為真,也就作罷,沒想到有回偶然碰見,知道是同鄉,竟意外的謙和,以後輩自居,極有風度的一個人,他就此難忘,在我跟前誇讚不已,說三人成虎,謠言可恨,平白壞了人的名聲。我就想起了當年這事,托朋友傳了封信,提了半句。本來我也沒存什麼指望,不過是被逼得沒辦法,厚著臉皮碰碰運氣而已,沒想到前些時日,那邊竟回了消息!”

紅蓮剛才端了碗熬得白花花的大骨湯進來,聽得入神,忍不住催促:“舅老爺,那邊怎麼說?”

“賀家孫少爺叫人帶話,說聽說咱們家有孩子在省城這邊讀醫,他那邊有個陸軍醫學院,如今正招生,讓孩子去考,隻要成績合格,能順利完成學業,日後,他可以幫忙薦到衛生司去任職。”

他的眼睛炯炯發亮。

“妹妹!不說日後如何,這是賀家孫子念舊,願意認咱們做回親戚的意思!咱們能不抓住這機會嗎!他荀大壽有陸宏達做靠山,咱們有賀家!”

“這可太好了!說起來,賀家當初不就是被姓陸的給陷害的嗎!”紅蓮也興奮地插了一句。

賀家在前清時,是省城裡的世宦大族。老太爺那會兒放江南道台,主鹽政,因為不願和當時任知府的同鄉陸宏達同流合汙,不但遭到誣告,竟還被舉證,說賀家幾十年就曾和入川的長毛石達開有往來,不但坐實逆反,還在石逆死後,私藏了一筆數目驚人的長毛窖藏。

老太爺拿不出,也無法為賀家洗脫罪名,朝廷定罪,大夜彌天,原是當地朱門世族的賀家,就此消失在了省城人的視線裡。

十幾年後,就在賀家舊事被人漸漸遺忘的時候,沒想到,當年的賀家後人竟又出現了,還能被當做靠山,也難怪兄長這麼急著要來找自己。

葉雲錦躊躇著。

做兄長的卻沒留意到妹妹的沉默,繼續說道:“妹妹,彆管是大清國還是大渾國,紅頂才是正道,尤其咱們這種人家。所以我來找你,趕緊讓雪至過去,認下這個表舅舅!千萬彆錯過機會!”

葉雲錦遲疑了片刻,想起女兒三天前的那個決絕舉動,終究是沒法再堅持了。

她試探說:“大哥,賀家孫少爺也不會指定要雪至去。你也知道,她不大方便。我看,不如把賢齊從東洋叫回來,讓他去念,也是一樣。”

葉賢齊是葉汝川的獨生子,兩年前,蘇雪至去省城念醫校的時候,他看不上,說要去東洋留學,說那邊醫學發達。葉汝川雖然不放心,但最後拗不過兒子,還是答應了他的要求,送他去了東洋留學。現在已經兩年了。

葉汝川說:“我何嘗不知道雪至不方便。先前立刻就打電報給賢齊,讓他回來,他不肯,說什麼誌不在仕途,還說學業到了關鍵期,功課門門優秀,是高材生,等東洋的學念完,教授還要推薦他去西洋繼續深造,打死也不肯回。我實在是沒辦法,總不能去東洋把人給押回來,就想著讓雪至先頂上去,等賢齊拿到文憑回了國,再重新安排。現如今,隻要攀上和賀家的關係,多多往來,到時候以賢齊的資曆,不愁他不幫忙。”

“妹妹你放心,我全都考慮好了,”他又說,“雪至去了那邊,一應入學和日常,我都會安排好,不會出岔子。”

葉雲錦知道瞞不下去了,示意紅蓮去門口看著,這才把三天前女兒鬨著要恢複女兒身險些出事的經過說了出來。

“大哥,”這個要強了半輩子的女人,眼角紅了。

“我是個命苦的人,這輩子就這麼一點骨血。我原本打算等找到穩妥合適的人,就替她招贅上門,讓她做回姐兒。現在看著是不成了,更不要說再讓她去那邊念書了。她要真的出了事,你說,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葉汝川目瞪口呆,頓時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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