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種地方,應該就不必有這樣的擔心。
她看了眼賀蘭雪,見她還坐著不動,以為她又不想去了,也沒多留意。賀漢渚和那個人還低聲說話。就起身,去了衛生間。
果然,這裡的男廁布局和她想象的一樣,除了站位,還有幾個有隱私的門位。
一個男人出來了,裡頭正好沒人了,她進去,關上了門。快用好的時候,聽到又有人進來了,應該用了站坑。
無所謂。
反正自己就是男人,她現在已經完全習慣了這一點。要不是每天需要束胸,以及無法避免的大姨媽,她就覺得自己和男人差不多了。
再說了,就男人身體那麼點事,彆說這間餐廳,整個天城,數起來,應該也沒哪個比她見過的更多。
她走了出來,目不斜視,直接到一旁的水龍頭去洗手。
正彎著腰洗,眼角方向湧入了一抹深藍色。
下意識地扭頭,居然是賀漢渚!
他正在對牆工作中。
蘇雪至淡定地轉回了臉,眼睛盯著麵前激流嘩嘩的水龍頭,三兩下洗完手,轉身要出去,聽見賀漢渚說:“等一下。”
據說男人有種廁所文化,在這裡遇到了,喜歡侃大山。
這個便宜表舅,不會也是這樣吧?
他轉過身來,卻沒立刻接下去說話,還在低頭整理著他的褲子。
蘇雪至不動聲色地再側身過來些:“請問您有事嗎?”
看著對麵牆上鑲嵌的馬賽克,她禮貌地問。
他整理好,走到水龍頭前她剛才的位置,俯下|身,背對著她開始洗手:“等下你先不要回,去一趟我那裡,有點事,完了我叫人送你。”
“知道了。”
蘇雪至邁步出了衛生間,回往餐桌,遠遠看見賀蘭雪還是那樣坐著,上半身顯得有點僵硬,不住地左右張望,好像有點著急,忽然看到她回來,立刻又坐直了身體,一動不動。
蘇雪至終於覺得她不對勁了,走回來問:“賀小姐你怎麼了?”
“沒事沒事!”
她應,很不自然的樣子。
“蘇少爺,等下你和我哥先出去吧,不用等我。”
蘇雪至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的兩隻手放在桌下,緊緊地攥著裙麵。
裙子是淺色的。
忽然,蘇雪至頓悟。
不會是小姑娘剛才站起來的那一下,大姨媽突然造訪?
這年紀的少女,時間不怎麼準,也是常有的,就好比現在的自己。
上個月是在船上來的,這個月算時間,應該也到了,但還不見蹤影。可能是要推遲個幾天了。
她哥哥這時候也回來了,見妹妹還那樣坐著,隨口道:“還不起來?不去洗手的話,好走了。”說著,在侍者的服侍下套回了外套,發現妹妹還是沒動,奇怪地看著她。
“怎麼了你?”
賀蘭雪支支吾吾:“我想再坐一會兒……你們先去……”
蘇雪至忽然插話:“表舅,賀小姐剛和我說,她喜歡桌上的花。要不您先上車,我幫她包好,一起帶出來。”
“對對對!”賀蘭雪拚命點頭,“哥你先去,不用管我。”
做哥哥盯了兩人一眼,邁步去了。
蘇雪至脫下自己的外套,上去遞給賀蘭雪,輕聲說:“你冷吧,搭一下吧。”
賀蘭雪如遇救星,急忙接過,半披半搭,垂到臀下。
蘇雪至轉過身,等她終於慢騰騰地站起來,瞥了一眼。
鋪了雪白織物坐巾的椅麵上,果然已經印上臟汙。雖然隻是一小灘,但十分刺目。
不遠處,領班就立在那裡。
賀蘭雪的臉龐漲得通紅,局促不安的樣子,低著頭,眼睛也不敢看蘇雪至,顯然又尷尬,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蘇雪至端起了賀蘭雪剛喝剩的小半杯深色飲料,往椅麵上一倒,招手叫來領班:“不好意思,不小心打翻,弄臟了椅子,我們賠。錢加在賬單裡。”
領班反而連聲道歉,說沒關係,沒弄臟賀小姐的衣裳就好。
蘇雪至笑著道了聲謝,從花瓶裡拔出花,帶著賀蘭雪走了出來。
賀漢渚坐在車的前排右位裡,等得好像有些不耐煩了,見兩人終於出來,妹妹肩上罩著“外甥”的外套,手裡緊緊握著花,外甥說她有點冷,所以自己衣服借她了。他瞄了一眼低著頭一聲不吭的妹妹,不能理解的表情,隨即扭臉,叫司機開車。
汽車回到賀家,開了進去,賀漢渚叫妹妹回房休息,蘇雪至跟著他進了二樓書房。
他脫了外套,丟在椅背上,扯開襯衫領口,示意她去關門,自己就坐了下去。
蘇雪至照辦,關了門回來,站他麵前。
“隨便坐。”
他的背部完全放鬆地靠在椅背上,兩條長腿隨意張開,雙手鬆鬆地搭著,目光則筆直地望著她。
她不知道他把自己單獨叫來想說什麼,但從他這種充滿侵略性、隱含高高在上意味的肢體語言來推測,接下來他想說的內容,對自己而言,應該不是什麼愉快的事。
果然,宴無好宴。
蘇雪至哦了聲,選了張側對他的椅子,坐了下來。
避免正麵的目光接觸,有利於掩藏情緒和內心真實的想法。這是心理側寫學的提示。
他好像有點不滿她坐偏了,微側著臉,看了她一眼,說:“來這裡也有些天了。怎麼樣,都還順利吧?”
和他的坐姿相反,他神色和藹,語氣充滿關切,一種來自長輩對後輩的和藹和關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