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雪至關門的時候, 聽到門裡傳出幾聲低低的咳嗽聲。
她心事重重,直接下了樓。
賀蘭雪應該還在房間裡。夜色籠罩下的整座賀公館, 空曠得像座死寂的空屋。樓下的客廳裡,隻剩亮得晃眼的燈光。耳邊是落地大鐘秒針走動發出的滴答滴答聲。
蘇雪至快步離開了這個地方。大門外停著車,司機就等在車旁,見她出來,給她打開了門。
回去的路上,連同這個夜晚,她的耳邊仿佛一直響著賀漢渚最後看似無心說的那句話。
越想, 越覺得意味深長, 帶著諷刺和濃重的威脅。
她懊悔萬分,檢討自己的思想和行為。
可以這麼說, 從她做了葉雲錦女兒的那一天開始到現在,目前為止,一切都太過順當。
母親葉雲錦雖然嚴厲, 有些不近人情,但看得出來,對女兒是愛的。
舅舅和表哥不用說, 對她好極。
打過交道的外人,傅明城是老相識,其餘人,莊闐申、學校裡的學生監、教務長,因為介紹人的關係, 對她也是一路綠燈,大搞特殊化。
唯一針對她的王庭芝, 也沒有對她造成過什麼實質的麻煩。
還有賀家兄妹。妹妹不用說了,就算是賀漢渚, 今夜之前,對著她的時候,也完全是一副略疏遠的親戚長輩的樣子。
她的身邊,沒有真正的敵意。
所以她大意了,還是習慣從前的思維方式,把自己周圍的人、事和各種關係,想得簡單了。
她錯了,把賀漢渚看成了類似親戚長輩的人,忘記了他首先的社會屬性,在他麵前過於放鬆了。
現在,她遇到了來到這個時代後做“蘇雪至”後的第一個坎。
該何去何從?
一夜無眠,接下來的幾天,她也心事重重,上課走神,無法專心,上馬術課的時候,一不小心還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差點扭傷了腳。看著那個教官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的模樣,蘇雪至巴不得他也像對待彆的學生那樣,直接抽自己幾下,她心裡倒會更舒服些。
正好又來了月事,肚子痛,她索性請了病假,課也沒去上,就待在屋裡。這樣過了一個星期,這天傍晚,有人來敲門,她聽到是陸定國的聲音,打開門一愣,旁邊居然還有賀蘭雪。
她手裡提了隻衣袋,陸定國把剛才搶著幫忙提的水果舉到她麵前,笑嗬嗬地說:“小蘇,賀小姐來看你了!剛聽說你從馬背上掉下來,還請了幾天病假,很關心你。”說完把水果放在桌上,又笑嗬嗬地退了出去。
蘇雪至隻好請賀蘭雪進來,讓她坐,給她倒茶。
賀蘭雪顯得很擔心,問她身體情況。蘇雪至說自己沒事,摔下來也沒受傷,已經休息過了,賀蘭雪這才鬆了口氣,指著帶過來的袋子,小聲說:“蘇少爺,衣服我洗過了,也熨好了,拿過來還給你。那天……”
她咬了咬唇,麵頰浮出一層淡淡紅暈。
“謝謝你了。”
蘇雪至這一周過得亂七八糟,早就把衣服的事忘得一乾二淨,哦了一聲,也沒留意她的表情,接了過來,說了句沒事兒不必特意送回來,就沒話了。過了一會兒,見賀蘭雪還那樣坐著,兩隻手放在裙子上,顯得有點拘束,又覺得過意不去,就從她帶來的水果裡拿出一隻蘋果,取了小刀,削給她吃。
賀蘭雪看著迅速掛下來的一條長而整齊的果皮,哇了一聲:“蘇少爺,你蘋果削得真好!”
蘇雪至一笑。
涉及刀方麵的活,她確實挺可以的。把削好的蘋果遞給她。她接了過來,正要咬,又遞了回來:“你先吃。”
蘇雪至搖頭:“你吃吧。”
她高高興興地吃起了蘋果,說:“我哥哥天天那麼忙,我回家就對著梅香,一個人吃飯也沒勁。剛才我聽那個陸定國說,學校裡的夥食像豬食,蘇少爺你可以常來我那邊吃飯。梅香雖然手藝沒吳媽那麼好,但做得也是可以的。等吳媽回來,就更好了!”
蘇雪至含含糊糊地搪塞了幾句,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賀小姐,你來我這裡,你哥哥知道嗎?”
她點頭:“知道。昨晚我和他說了,今天來還衣服。他管我管得可嚴了。去哪兒都要告訴他。”她撅了撅嘴,抱怨了一句。
“他知道你來我這裡,有沒說什麼?”蘇雪至試探地問。
“沒說什麼啊,就讓司機送我,叫我送完衣服,早點回,不要打擾你。”
蘇雪至沉默了,等她吃完蘋果,就說自己要去查資料準備功課。賀蘭雪急忙站起來告辭。蘇雪至送她到了寢室外,她讓蘇雪至不用再送。蘇雪至也就停步。
賀蘭雪要走了,忽然仿佛想起一件事,說:“蘇少爺,過些天是王伯父的壽日,不在京師那邊過,來天城。我和哥哥要去的,你也一起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