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她複習到了淩晨一點多,草草洗了睡下,睡眠質量極差,本來就沒幾個小時,還幾乎都是淺表睡眠,做亂七八糟的夢,醒來頭昏腦漲,好在第二天的考試還算順利,上午過去,下午又是馬術課的時間。
她的馬術課是和一年級同上的。在她補馬術的時候,不可避免會錯過她所在的本科班的一些課程,主要是和野戰有關的衛生勤務學內容,包括一些實地訓練。雖然她儘量在補,但人隻有一個,兩頭不能同時上,不可避免,本年級的課程,還是落下了幾節。
好在馬術原本就隻安排了一個學期,現在半個學期差不多過去了,再兩個月,就是結業考。她也不必每次上課都去,隻要能通過最後的考試就行。
上兩次的課程在丁春山的指導下,她進步很快,前幾天甚至自己騎馬從周家莊回到學校,雖然走的是沒什麼障礙的鄉下土路,但進步,也是肉眼可見了。
蘇雪至打算這邊的馬術課再上個一兩次,就可以暫停,去追那邊的課程。到時候,結業考前,回來突擊一下,問題應該就不大了。
計劃是做好了,但沒有想到,下午的馬術課,卻意外連連。
丁春山沒出現,又是原來的那個教官。並且,在取馬的時候,蘇雪至原本一直用的那匹比較溫順、膽子較小的母馬,被彆人早早牽走,最後剩給她一頭大公馬。
這其實是違規的。馬匹和學員綁定,一開始分好後,沒有特殊情況,直到考核結束,都是同人同馬。但馬已經被騎走,考慮到自己一開始就是因為得了特殊照顧,才分到了那匹好駕馭的小母馬,底氣本來就不足,蘇雪至也就不想找教官投訴,作罷,於是牽了大公馬。
這匹馬一開始並沒聽說有什麼問題,且體型雄健,模樣威武,跑得快,好幾個人都想搶的。但最近的幾次課,不知道為什麼,脾氣暴躁,不好控製,還摔過人。
蘇雪至有所準備,訓練的時候,分外小心,但還是出了點差池,在越過一道障礙牆的時候,大公馬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又煩躁起來,不聽她的駕馭,衝到障礙牆前時,突然硬生生地停了下來。
幸好蘇雪至提前有所覺察,猛地抓穩韁繩,雙腿夾緊馬腹,才沒被慣性給拋撞到前方的障礙牆上,但人的重心還是失了,加上馬匹晃動,身體一歪,人就摔了下來。
幸好地麵是泥巴,她也從丁春山那裡學過落馬如何保護自己,控製身體儘量臀腿一側落地,隨即迅速滾了一圈,讓自己的身體離開馬蹄可能踐踏到的範圍,剛脫離危險區域,她還沒從地上站起來,那個教官就大步走了上來,朝她一鞭子抽了下來。
“啪”的一聲,鞭子毫不留情地抽在了她的腿上,結結實實,頓時,一股火辣辣的疼痛之感朝她襲來。
蘇雪至猛地抬頭,見教官衝著自己咆哮:“蘇雪至!你怎麼搞的!差點撞到邊上的人!還不給我起來!繼續!”
蘇雪至有一刹那的懵,因為疼痛,也因為這個教官突然改變的態度。周圍一起上課的學生看著她,神色各異。
她很快回過神,忍著腿上的疼痛之感,從地上站了起來,追上已經跑走的大公馬,抓住韁繩,儘力安撫,努力讓它重新平靜下來。
馬術課結束,她心事重重地回到學校。
傍晚,今天的課都已結束,學生們陸陸續續往飯堂走去。蘇雪至回往寢室,忽然身後有人叫她,她停步,見是教務處的一個秘書,上來,讓她把實驗室的鑰匙交還回去。
之前為了方便她檢驗的工作,教務處特意給了她一把實驗室的鑰匙,準許她可以任何時間自由出入。
“蘇雪至,你還是學生,鑰匙長期留你這裡不便。交回來吧。”
秘書是公事公辦的語氣。
蘇雪至沒多問,交了鑰匙。
天黑,她在房間裡洗澡,脫去衣服,檢查腿上的鞭傷。
長長的一道鞭痕,從大腿的外側斜拉到小腿,在白皙嬌嫩的皮肉上,留下了一道紅腫的印記,皮膚滲著毛細血絲,碰觸刺痛。
蘇雪至洗了澡,從蘇忠離開前給她留的一堆日常備用藥裡翻了支傷膏出來,抹了抹,穿回衣服,坐下,再次打開了書。
第二天,體育課,俯臥撐,她照例成績最差,不及格。
其實上個月起,她就開始進行晨跑自訓了,早上早早起來,繞操場跑步。
每天睡前,隻要不是太累,也會堅持做滿幾組平板撐和俯臥撐。
剛開始,她現在的體質跑一千米都會累成狗,現在已經可以跑四五公裡了,當然,配速還是很慢,基本在七八分鐘上下。
她的平板撐和俯臥撐成績,也比剛開始提高了。但這種提高,短時間不可能很大。
離及格,已經越來越近,但還是差了那麼一點。
教官黑著臉,罰她和一個瀕臨及格線的同班男生放學後跑步。
男生跑五公裡,她十公裡,以示懲戒。
這是入學以來,她第一次在體育課上因為成績不達標而受到懲罰。
此前,同樣是這個教官,一直睜隻眼閉隻眼,從沒說過半句不好。
放學,人散了,她和那個男生一道繞著操場跑。一開始還有人在一旁看,交頭接耳,顯然,他們的詫異遠遠勝過了她。後來大約看膩了,陸陸續續散去,再後來,那個一同被罰的男生也跑完,走了,最後,操場上隻剩下她和隔壁鄰居陸定國。
她雙眼平視前方,儘量調整呼吸,用自己能堅持下去的速度,咬著牙,終於跑完了十公裡,人已是汗如雨下,束縛的胸口發疼,臉色蒼白。
她不敢立刻停下來,繼續又快走了一段路,等身體的各項機能慢慢恢複到正常值,停下,照從前的習慣,做身體各部位的拉伸。
拉伸不但有助於保持肌肉線條的流暢,避免腿部因為長期跑步變粗,還能鍛煉肌體的柔韌性,防止運動傷害。
陸定國跑了過來,給她遞水,說:“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這兩天不對勁啊!你又不是第一天不及格!我聽說昨天那邊馬術,你被教官給抽了一鞭?”
蘇雪至擦了擦汗,接過水壺,喝了兩口,回往寢室,說:“挺正常,人家騎不好,都吃過鞭子,我騎不好,也該。”
陸定國一愣,追了上去:“我覺著你這樣要吃不消的。你還是趕緊找你表舅說說,看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蘇雪至沒應聲,回到住的寢室,看見學生監李鴻郗手下的一個乾事正等在那裡,見她回來了,說:“蘇雪至,學生處重新審核了下學生的住宿資格,你的條件不符合。明天起,立刻搬出來,住到集體寢室去!”說完報了個寢室號,走了。
從馬術課上被搶了馬,抽了一鞭開始,蘇雪至就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從昨天起,所有從前加在她身上的特殊待遇,統統都取消了。
彆的沒關係,但獨立寢室,對她來說無比重要。
況且,當初也是家裡給學校捐了一筆錢才換來的,符合規定,不算空手套白狼。
學生監的職位特殊,李鴻郗晚上會經常住在學校裡。
她問李在不在學校,說自己去見他。
“監務長有事,回城了。”
蘇雪至找去李鴻郗的辦公室,果然沒人,找他住的地方,也是門窗緊閉。
陸定國氣得不輕,說自己和教務長的關係不錯,立刻進城,找教務長幫她去問問,說完就匆匆走了。
晚上快九點,陸定國回來了,不再像去的時候那樣義憤填膺,說話吞吞吐吐:“小蘇,說是司長的意思,所有學生,不論出身,不問來曆,一視同仁,此前有特殊情況特殊待遇的,也一律取消。”
他頓了一下。
“你是不是得罪了……”
他指了指頭頂的方向,壓低聲:“你那個表舅?”
“他到底是不是你的親表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