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了一個寒噤。
想什麼都沒用了,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以他最快的速度趕到,追上她。
不是儘量,而是必須。
他必須要在火車到達之前先趕到車站。
他把著方向盤,牢牢地掌控著汽車,猛地再次踩了一腳油門,踩到底,直到無法再多下去半分。
丁春山感到自己的心跳,隨了汽車的不斷加速,也在不停地加快。
他的車技,在整個司令部裡不敢說第一,但說老手,那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這輛車,他以前不是沒開過,也試過高速行車,但從沒想過,竟能開得這麼快,還是在如此惡劣的路況之下。
汙泥夾著冰雪屑子被車輪卷帶著,不斷地飛濺,打在汽車車身兩邊的鐵皮上,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高速,加上輪胎纏了鐵鏈,汽車在路上顛簸得厲害。當汽車衝上了前方的一道橋坡,又毫無減速跡象,往下繼續疾衝而去時,那一刻,丁春山感到自己的心臟仿佛被摘掉了,猛地懸空,人都差點飛了出去。
這不是開車,這簡直是在玩命。
一個操控不好,要是飛出去了,什麼下場,上司不可能不知道。
丁春山當然不是不信任上司的駕車技術,而是……
這真他媽的太危險了……
比他去搞見血行動,還要危險百倍。
丁春山也有點看不懂上司的危險行為。
那個小蘇是上司親戚沒錯,但平時,也沒見上司對這個親戚有特彆濃厚的感情。
今晚包廂裡的人,要是換成賀小姐,他就完全能夠理解。
但是小蘇,上司居然也如此反應,說真的,丁春山覺得不大合理。
再重要的親戚,也不值司令這樣去冒險。
手下人的那輛汽車,現在早被甩得遠遠落後,幾乎看不見了。
豹子最近一直不見人,應該是被上司派去乾彆的什麼事了。必要的時刻,丁春山絕對會毫不猶豫地站出來,用自己的身體去替上司堵槍。
但這並不表示,他樂意就這麼跟著上司死於一場因為開車太快而導致的莫名車禍。
真要就這麼死了,那也太不值。
他的後背已經繃出一層冷汗,又不敢說,隻能暗暗抓住身側的車門,儘量固定住自己身體,心裡祈禱關二爺保佑。
要是這趟能平安回去,他保準去關帝廟上個香,是真的。
大概是關老爺聽到了他的心聲,雖然一路煎熬,但可算是有驚無險,汽車狂飆著陸續經過了途中的幾個地方,北倉、楊村,又將小林莊也拋在了後頭。
從小林莊到雙橋,中間將近百裡的路,隻開了大約四五十分鐘,終於,在零點還差五分鐘的那一刻,遠遠地看到了前方的雙橋車站。
汽車引擎轟鳴,在隨時仿佛就要爆缸的速度裡,衝進了車站的站前廣場,那個司機猛地踩下刹車,伴著一道輪胎打滑摩擦路麵發出的刺耳聲中,汽車又繼續朝前滑行了十幾米,這才停了下來。
引擎熄火,卻還發出一陣嗶嗶啵啵不絕於耳的餘火之聲。
丁春山驚魂稍定,轉頭,沒看見手下的那輛車,再轉頭,見上司已推開車門下去,朝著車站衝去,隻剩下了一道背影。
他擦了把手心裡的汗,摸了摸插在腰後的手|槍,急忙也跟著一路狂奔,追了進去。
離時刻表上這一班火車到站的時間,隻剩不到五分鐘了。
雖然是子夜,但臨近年底,從附近四麵八方趕來這裡打算乘火車去往京師的乘客還是不少,至少五六十人,早早地來到了車站,想要進去。
今晚卻不知道為什麼,車站竟突然臨時關閉,彆說站台了,連候車室也不讓進,又不說什麼時候可以上車。還來了一大群的巡警,四處巡邏,氣氛緊張。
乘客一開始還在外頭等著,等見發車時間就要到了,車站還是半點都沒有開放的意思,又天寒地凍的,變得不滿起來,有人帶頭去找車站的人理論,很快發展成爭吵,警察過來驅趕,門口亂成一團。
賀漢渚一把推開了擋住自己的人,衝到門口。守門的巡警正要攔,忽然認出來人,急忙立定敬禮。
賀漢渚沒片刻的停留,徑直衝了進去,一口氣奔上站台。
站長和當地警長很快就趕了過來。
站長告訴他,火車還沒進站,但應該很快就能入站。
“賀司令,已經照您吩咐,檢查過站台內外所有的地方,沒有異常!”
警長也向他報告說道。
賀漢渚目光沉凝,掃視了一圈周圍。
站台裡空蕩蕩的,近處照明昏暗,再過去些,鐵軌筆直朝前延伸,延伸進了黑暗,什麼都看不見。
他立在站台的邊緣,眺望著那個方向,一言不發,等待。
很快,在濃墨似的黑幕的儘頭,傳來了一陣轟鳴之聲。
那聲音起初很小,若有似無,很快變得清晰可辨,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隨著那個被蒸汽馬力牽引的龐然鋼鐵巨物的逼近,站台上的地皮仿佛也開始戰栗,微微地顫抖了起來。
火車進站了!
賀漢渚邁步,迎頭奔了上去,跑向站台的終點,伸臂,在火車即將和自己相交而過的那一刹那,攀住了靠近一號包廂所在的車廂車門,一個縱身,人就登上了還在行進中的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