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雪至簡直不知道, 自己是怎麼糊裡糊塗地回到了房間裡的。
她直到重新躺了下去,在黑暗裡閉目了好一會兒, 腦子才從剛才那一陣帶給她的巨大的衝擊感裡徹底地清醒了過來。
她固然平日糊裡糊塗,對不感興趣的人和事,不大會投以過多的關注。但這並不表示她是白癡……
剛才的最後一刻,賀漢渚竟把她堵在了門後,那樣對她。
他想乾什麼,當時她沒完全反應過來,整個人是徹底懵掉的狀態, 但現在再想, 很明顯,他在勾搭自己。
她有一種強烈的事後的感覺, 仿佛下一秒,在黑暗之中,他隨時就要親吻自己了,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最後又止住罷了。
現在,腦子清醒了, 在她心裡,隨之而來,就是一股濃重的厭惡之感,前所未有。
以前,她固然有時也不大看得上此人在男女關係上的行徑, 但也稱不上真正的厭惡。
這屬於個人私生活的範疇,和他有牽扯的女人們自己都不在乎, 她在乎什麼。
但現在,她是真的做夢也沒想到, 他竟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頭上來。
一想到剛才差一點就被他給那樣了,她就忍不住一陣哆嗦,渾身皮膚又開始冒雞皮疙瘩了。
他是什麼時候開始對自己有了這種可怕念頭的?
是在知道自己是女人之後嗎?然後,因為今晚,對自己有了救命之恩,他開始覺得,自己應當以身相許,做他的下一個獵物?
一瞬間,她對這個男人的下流無恥達到了空前的厭惡程度。
不止如此,她更是惱火無比,惱自己當時怎麼就那麼老實,竟傻了一樣,任他禁錮了那麼長的時間。
她怎麼就不知道反抗。再不濟,也應該跳起來抽他一個耳刮子,幫他那個已被下麵控製了的腦袋好好地清醒一下。
黑夜裡,洞鼠繼續在地盤上大搖大擺地遊弋,用尖利的牙齒,放肆地啃咬不知道哪個角落裡的木頭,以此來嘲笑著人類的軟弱和愚蠢。
蘇雪至就這樣在輪回的震驚厭惡和氣惱的各種情緒裡輾轉反側,最後也不知道到了幾點,倦極,困意襲來迷迷糊糊睡去的時候,腦子裡的念頭已變成了反省。
她在反省,有這樣的結果,固然姓賀的風流成性是主因,但是不是自己的態度也存在些問題。
她回憶昨晚和他的相處,分析是否對他太過隨意,模糊了原本應當有的和外人之間的界限,這才惹他誤會,造成這樣令人不適的可怕局麵……
這個下半夜剩下的時間裡,蘇雪至做著亂七八糟的夢,第二天醒來,感到頭昏腦漲,看了眼窗外,又吃了一驚。
她竟然睡過了頭!
外麵天光大亮。陽光透過窗簾照射進來,光線有些刺目。
感覺已經很遲了。
她很是懊惱,急急忙忙爬了起來,胡亂洗漱了下,匆匆開門,卻見賀漢渚的一個手下就站在走道裡,見她開門,快步走來,遞上手裡的一隻包袱,說是早上從鎮上臨時買的一套衣裳,讓她暫時穿一下。
蘇雪至身上自然還是昨夜的那一套,睡衣加他的外衣,顯得不倫不類。
她接了,回到房間打開包袱。
裡頭是套新的外穿普通冬男袍、保暖的裡衣,另外還有一雙棉紗襪。大小都和自己差不多。
她在糾結的心情裡,換了衣服,收拾好出來,往外走去,心情忐忑而煩惱。
昨夜出了那種意外,現在她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去麵對那個姓賀的。
裝作什麼都沒發生,若無其事,避免更多的尷尬,還是冷臉相對,以表達自己對昨夜之事的憤怒和不滿?
昨夜被他追上來壓在門後,她當時的反應,太過軟弱無力了,實在不該。
要是早上再不表明態度,會不會再次給他造成新的錯覺,以為自己是在欲拒還迎,並非強烈反對?
快到旅館的大門口,她的腳步變得遲疑了起來。
昨夜的夥計看見她,追了出來,請她去用飯,說熱在廚房裡。
蘇雪至哪來胃口,說不吃,心一橫,跨了出去,看見賀漢渚就站在不遠之外的一道用石頭壘起來的矮牆前,背對著這邊,身影一動不動,似在眺望遠處鎮上的街景。他的兩個手下檢查著汽車的狀況。對麵,十來個應當是住附近的小孩和閒人,三三兩兩地站著,用好奇的目光圍觀著汽車和這幾個昨夜到來的不速之客。
蘇雪至的腳步停在了旅館的門口,進退維穀,他的一個手下很快看見她,叫了一聲,她看見他隨即扭頭,看了眼自己的方向。
蘇雪至的心跳立刻又失控地加快了,竟有些緊張,飛快地調整情緒,立刻下了決心,正要冷臉以對,見他已是朝著自己走來,停在距她七八步遠的地方,微微地點了點頭。
“還有點路,你開車或也累,今天他們開吧。”
他竟神色如常,語氣也是如常,說完喊了一聲。他的一個手下就從後跑了上來。
他也沒再停留,說完話,邁步,往後麵那輛汽車走去。
等在那的他的手下替他打開了車門,他彎腰鑽入後座,坐了進去,很快,那輛汽車發動,在後頭幾個小孩的大膽追逐下,從她的麵前經過,先開走了。
蘇雪至不禁再一次地意外了。
從昨夜起,她滿腦子想來想去,把自己折磨得心神不寧。她可真的沒想到,一夜過後,他竟是如此的反應,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要不是昨夜那真真切切的記憶還在,光看他剛才的樣子,她差點以為,全是自己做的一場亂夢。
難道是自己發散過度,自以為是,其實他根本就沒那個意思,是她冤枉了他?
她立在原地,看著前頭那輛已離去的汽車,一時之間,有點回不過神來。
“蘇少爺,您請上車。”
蘇雪至猝然回神,收回目光,上了另外一輛為自己打開門的汽車。
他的這個手下姓姚,司令部裡人都叫他姚老二,他追著前頭的車,上了路,用帶了點討好的口吻道:“蘇少爺您放心乘我的車,我開車在司令部裡算是穩的,路上您再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