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店員裝飾著禮盒,賀漢渚等...)(2 / 2)

逞驕 蓬萊客 24120 字 8個月前

他在戒煙,車上的煙都已經扔了。

他忍著想一拳捶爛什麼東西的衝動,鬱躁地揉了揉額,心頭茫然,不知道自己該去什麼地方的時候,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他昏了頭了!

回來後,居然沒想起過她!

不像彆人。她應該對自己很是擔心,真正的擔心。

還是先回公館,向妹妹報個平安。

賀漢渚壓下紛亂的心緒,發車回到賀公館。

門房老夏見他忽然回了,喜出望外,但緊接著又告訴他,小姐不在家。

就在片刻之前,和校長的太太親自過來,將小姐接去了她家,晚上一起吃年夜飯。吳媽也一同去了,幫忙做飯,家裡現在隻剩梅香一個小丫頭。

梅香聞聲跑了出來,說立刻就打電話到和家,讓小姐回來。

賀漢渚吩咐:“不必讓小姐回來,就在和家一起過年吧。你跟小姐說一聲,我回來過即可。我等下還有事,要走的。”

梅香答應了,扭頭往裡跑,立刻要去打電話報平安,忽然,聽到身後賀先生又叫了聲自己,趕緊跑了回來。

“賀先生,你還有事?”她看著始終坐在車裡就沒下來過的賀漢渚,問道。

賀漢渚微微低頭,盯著早上放在車裡的那隻禮盒,拿了起來,從車窗裡拋了出去,扔給等在門口的小丫頭。

“送你的!”

下午兩點鐘,他開著車,漫無目的地穿行在天城的街道之上。

車窗外,大街小巷裡,熙熙攘攘,人來人往,人人笑容滿麵,哪怕這一年再不順利,街坊街頭遇見了,張口也是恭喜發財高升利市。而那些行色匆匆,在這最後一天還行在路上的跋涉之人,則是為了能趕到家,吃上全家人一起吃的那頓年夜飯。

離天黑還早,意寓著除舊迎新的零星的炮仗聲,已開始迫不及待地回蕩在這座城的上空。

人人都有自己的來路,也有歸處。

唯獨他沒有。

舊年的最後一天,剩下的這十個小時,他該去什麼地方,又有什麼地方可去。

一時之間,他竟有些想不出來。

……

蘇雪至從醫院裡走了出來,看了眼時間,下午兩點鐘。

她知道有一班下午三點的火車,到達那邊,是晚上十點多。

從醫院到火車站,大概半個小時的路程。現在還能趕得上。

她叫了輛東洋車,讓送自己過去。

除夕日的最後半天,火車票便不似之前那麼緊張了。

即便依然買不到票,也沒關係,她可以買站票。

隻要能去就行。

她坐在車裡,經過電報局的門口,忽然想起昨晚賀蘭雪再次向自己詢問是否有她哥哥消息時流露出的擔憂之情,不知她現在如何了。

她忽然有點不放心,決定打個電話再問一下。

她讓車夫先停車,跑進電報局,往賀公館打了一個電話。

接電話的是梅香,告訴她說,賀小姐在中午時,就被和太太給接走了。

蘇雪至微微鬆了口氣。

和太太溫柔而體貼,去了她那裡,就會很熱鬨。希望那樣的氣氛,能讓賀蘭雪暫時忘記憂心,先好好過個年。

她說了聲知道了,正要掛電話,聽見梅香在那頭又道:“蘇少爺,你還不知道吧,賀先生今天也回來了!就剛才到的!他還送了我一支口紅!是丹琪牌子的,可貴了!我們小姐也有這種牌子的口紅!賀先生可真好啊――”

蘇雪至猛地睜大眼睛,反應了過來,一下掛掉電話,掉頭就衝了出來,坐上那輛正在等著的東洋車,報上賀公館的地址,讓立刻過去。

半個小時後,快三點鐘,她趕到了賀公館。

梅香興高采烈地告訴她,賀先生來過,但很快又走了,說另外有事。

“呶,蘇少爺你看,這就是賀先生今天送我的口紅!你看,漂亮吧,老天爺!還包得這麼好看!我真是舍不得拆!可是不拆,我又不知道賀先生送的是什麼!我等下就把它包回去――”

蘇雪至看了一眼那支眼熟的暗金色印玫瑰的細長膏管,打斷了小丫頭的話,迫不及待地問:“他有說去哪裡嗎?”

梅香搖頭,茫然:“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賀先生讓小姐不用回來,晚上就在和太太家裡過年……”

蘇雪至從賀公館裡走了出來,坐在東洋車裡,一時有點不知所措。

她不明白,賀漢渚既然在今天回來了,還到了天城,他為什麼不去找自己。

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她感覺他在生氣,生自己的氣。

但他為什麼生氣?到了天城,又為什麼不去找自己……

等等!

他不可能不去找自己的!

“先生,還要去哪裡?”

車夫拉著車杆等了片刻,沒聽到指令,回頭問她。

“清和醫院!”

這個除夕日的下午三點半,她折回到了清和醫院,衝到護士台前,向護士描述了賀漢渚的容貌,問今天有沒有這樣的一個人來找過自己。

護士立刻就想起了中午的那個人,點頭:“是,是有這麼一位先生來問過你,我還給他指了方向,過了一會兒,我看他出來了。我以為他以為找過你了。”

近旁,另個護士插話道:“蘇醫師,原來那位先生是找你的啊?我當時正好路過傅先生的病房,看他就那麼站在門口,也不進去,也不走,有點奇怪,我就問了一聲,他什麼也沒說,掉頭就走了――”

蘇雪至頓時明白了過來,全部都明白了。

這個蠢男人!

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蠢男人!

他的腦子裡裝的,到底都是些什麼。

等她找到了他,她非得狠狠地敲他腦袋,把他的頭給敲腫了不可!

她丟下了還在說話的護士,轉身就衝出了醫院。

他會去哪裡?

不在賀公館,難道是司令部?

蘇雪至立刻又上了那輛還在等著的東洋車,讓車夫拉自己過去。

四點多,她趕到了衛戍司令部。

大門緊閉,隻有一個衛兵在站崗,告訴她說,賀司令沒現身過。

猶如當頭一盆冷水,蘇雪至的希望又落空了。

也不在司令部,難道……

他是去了天城飯店的那家俱樂部?

蘇雪至覺得自己的想法荒唐,但也說不準。

男人昏了頭的情況下,會乾出什麼事,誰都說不準。

他不是一氣之下,還去找過唐小姐,差點乾了那種好事嗎?

現在他又生氣了,去那種地方找開心,也是說不定的。

在五點鐘,天色擦黑的時候,蘇雪至又趕到了天城飯店,跑了進去,來到之前自己被他帶進去過的俱樂部,要進去,被攔在了門口。

大年三十的晚上,這裡不但沒有關門,反而更加熱鬨了。

隔著厚重的門,蘇雪至就聽到了裡麵發出的陣陣嘈雜之聲。

她仿佛看到了賀漢渚在裡頭,和那些衣著暴露的女人喝酒調情的一幕,心裡突突地冒出了一陣火氣。

他最好不在,真要是在這裡,有他好看。

侍者認得這裡的全部會員,說她不是,不讓進。

蘇雪至就問賀漢渚在不在,侍者態度傲慢:“無可奉告!”

蘇雪至強忍怒氣,說自己是賀漢渚的外甥,上次跟著他來過這裡的,現在有急事找:“要是耽誤了,你擔待得起?”

侍者這才收了傲慢,仔細地打量了她一眼,突然哦了一聲,記了起來,態度立刻變好,說自己也是剛剛輪班來的,不知道賀司令在不在,可以放她進去找一下。

蘇雪至衝了進去,在令人眼花繚亂的炫目燈光裡,在震耳欲聾的嘈雜聲裡,在摟著漂亮女郎飲酒作樂的人堆裡,到處地找,找了好一會兒,確定,他好像確實不在這裡,出來,停在飯店的大堂裡,一時茫然,不知自己還能去哪裡找。

也是這種時刻,她又一次地感覺,她對賀漢渚這個男人,真的是半點也不了解。

她除了知道他說他喜歡自己之外,她不知道他想什麼,也不知道他平常會去什麼地方。

她忽然有種想哭的感覺,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

她扭過頭,見竟是唐小姐。

唐小姐披著一件白裘披肩,紅唇精致,款款地走到她的麵前,說晚上來這裡有個約會,剛恰好看見了她。

“蘇先生,我見你從俱樂部裡出來,門童說你想找賀司令?”

蘇雪至望著她。

她立刻道:“你稍等,我打幾個電話,問問賀司令以前經常會去的地方。”

她走了進去,借用大堂電話打了出去,過了一會兒,走了回來,神色抱歉:“蘇先生,我問過了,都說沒見到他。”

她一頓,狐疑地看了眼她:“你和賀司令……”

蘇雪至微微一笑,向她道了聲謝,轉身,走出了飯店。

五點半。

天已經徹底地黑了,萬家燈火,家家戶戶,都在吃著年夜飯了。

蘇雪至先前的生氣早已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滿心的惶恐和焦急。

這個除夕的夜晚,他到底去了哪裡?

她茫然地望著周圍,身後,在遠處,城北的方向,突然升起了一道煙火,衝上夜空,“啪”的一聲,在夜空爆炸,放出了一圈炫目的煙花。

蘇雪至遠遠地眺望著,就在煙花綻放最為絢爛的那一刻,電光火石之間,她突然想到了那個地方。

兩個人的約定!

約好的,她在那裡等著他!

舊年還沒有過去,還有最後的六個小時!

刹那間,她胸間一陣熱血沸騰。

不用再找了!

她就回那裡去,不管他在不在,她要過去,去履行自己的諾!

蘇雪至奔下了飯店的台階,坐上那輛今天被自己包下的東洋車,再次回到賀公館。

她檢查了賀蘭雪停在庭院裡的那輛汽車,確定油量足夠,又在賀漢渚的房間抽屜裡找到了一支填滿子彈的□□,帶上,隨即開車上路。

她是在晚上六點出發的,沿著雙城之間那條幾百年來被行人和馱馬踏出的官道,一路向北,疾馳而去。途中走錯了兩回道,折了回來,在一番折騰過後,終於,曆時五個多小時,在這個舊年除夕的深夜,在晚上十一點多,在滿城爆炸的絢爛煙花和震耳欲聾的炮仗聲聲裡,開到了丁家花園。

她拍開了門,在老魯詫異的目光注視之中,問賀漢渚在不在。

老魯點頭:“在的!在的!孫少爺也是晚上回來的!就是比你早些!這麼巧,蘇少爺你怎麼也回來了――”

蘇雪至的心在跳,這一路的所有疲憊和不確定,在聽到他也在的這句話後,全都消失了。

她衝了進去,奔上二樓,來到他的書房,一把推開了那扇半開著的門。

書房裡沒有開燈,但她看見了一道人影。

窗戶開著,他就靠在窗前,在抽著煙,眺望著窗外夜空之中那片不斷騰空爆炸的煙花,看得似乎入了神,連她的到來,都未曾覺察。

蘇雪至走了進去,啪的一下,拉亮了燈,在他猝然回頭的那一刻,盯著他咬著煙、仿佛瞬間凝定了的臉,一字一句地道:“賀漢渚,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分明已經到了天城,你竟不見我?”

他和她四目相望了片刻,終於,慢慢地轉過身,將嘴裡的香煙拿掉,掐滅在了窗台上,沙啞著嗓問:“你怎麼來的?”

“開著你妹妹的車來的!我一個人,開了五個多小時!”

蘇雪至將藏在身上的手|槍拿了出來,壓在了書桌上。

“帶著這個!從你公館的房間抽屜裡找到的!”

她朝他走過去,停在他的麵前。

“我沒忘記我說過的話。我會在這裡等你回的!”

帶著幾分負氣和委屈,她緊緊地盯著他的眼,又道。

賀漢渚望著她,一動不動。

窗外,對麵不遠的一道巷子裡,忽然劈裡啪啦地爆出了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竹之聲,一股淡淡的硫磺的味道,也隨風慢慢地飄入了書房。

蘇雪至的職業病頓時又犯了,立刻想到了他的老毛病,暫時壓下心裡對他的不滿,立刻伸手,要去關窗。

就在她動了一下身子的那一刻,他突然伸手,將她一把拉進懷裡,下一刻,他低下頭,便含住了她的嘴。

他親吻她,是此前未曾有過的凶狠的親吻,蘇雪至很快就被他吻得透不出氣了,這個晚上,一路的焦急和火氣,也全都消儘了,再不留半分。

他好像洗過澡了,衝入她鼻息的混合著煙和體皂的男人的氣息,令她有些迷醉,雙腿發軟。

她忽然感覺,自己竟是這麼地喜歡他,喜歡著這個叫賀漢渚的男人。

再大的不滿,再多的委屈,隻要他的一個親吻,她就能全部地原諒他。

她情不自禁伸出雙臂,緊緊地勾住了他的脖頸,仰著自己的臉,好讓他能更方便地親她。

就在她有些意亂神迷之際,他突然放開了她,將她發出的一道猝不及防的低低驚呼聲中,將她一把扛在肩上,一言不發,帶到他的臥室,反鎖了門,放在床上,大步過去,唰地一把扯上窗簾,將夜擋在了外,隨即返身,壓了下來,再次激烈地吻住了她。

夜空煙花綻放,光芒時不時地投在了窗簾上,房間裡的光線,忽明忽暗,蘇雪至雙眸半睜半閉,被壓著,在外麵此起彼伏震耳欲聾的鞭炮和炮仗聲中,任這男人對自己為所欲為。

很快,衣裳的領被撕扯開了,露出了一片白棉束胸。就在她半是緊張半是戰栗,儘量想要放鬆自己身體的時候,忽然,她感到這個男人又停了下來。

片刻後,在她不解的等待裡,他動了一動,緩緩地附唇到了她的耳畔,啞聲道:“你可以阻止我的,趁現在還能停――”

他頓了一下。

“我不是個好人,不值得你這樣對我。我實話告訴你吧,這趟出去,我是在殺人。我上了一條船,上去了,我就沒法控製方向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明天會是怎樣,更沒法向你保證,你要是成了我的女人,明天將會怎樣――”

“你可以後悔的,你要是後悔了,現在就可以走,你當之前什麼都沒發生,我們還是像以前一樣,我做你表舅。我向你保證,我在,或者我沒了,我都會儘力,保護好你和你們蘇葉兩家……”

他停了下來,沉重的身軀壓著她,臉埋在她的耳畔,寂然。

蘇雪至一動不動,片刻後,突然,用力地推開了壓著自己的男人。

他從她的身上滾了下去,仰麵,躺在了床上。

蘇雪至翻身起來,一個抬腿,跨坐在了他的身上,將他壓於下。

她俯身,伸出手,夠到了床頭燈,開燈,居高俯視,盯著被製在了自己身下的這個男人的眼。

“沒用的東西!勾引了我,現在又想逃了?”

“我有我自己的明天,用不著你給!你怕什麼,怕我要你負責我的一生嗎?那麼我也實話告訴你,我沒打算找丈夫,我也不需要……”

她在男人目不轉睛的注目和持續的不定氣息聲中,緩緩地,一件件地除了衣裳,最後隻剩下白色的細棉束胸。

當著他的眼,在他越來越沉重的呼吸聲中,她解了它,終於,完全地釋放了平日被束縛的身子,看著他。

賀漢渚望著眼前這一副沐浴在柔和燈光下的身子,喉結微動,雙手卻仿佛僵住,攤在床上,不動。

蘇雪至等了片刻,點頭,輕聲道:“明白了,看來我是讓你失望了。沒關係,我無意勉強,那麼你也當我沒來過吧――”

她一個翻身下去,拿了自己的衣物,背過身,要走。

賀漢渚眼角泛紅,咬著牙,一言不發,猛地將她拽了回來,一下便將她壓倒,惡狠狠地摁了回去。

“你這個……”

他咬著牙的低語聲,被窗外又一陣突然爆發的巨響給淹沒了。

爆竹和炮仗的聲,此起彼伏,響徹耳鼓,如充盈滿了整個宇宙。

新一年的子時,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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