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解了一隻同樣帶著標簽的鼠。結果一樣。
蘇雪至脫了手套和外衣,洗手後,帶著傅明城出來,解釋道:“這些帶著標簽的實驗鼠攝入了相對於它們體重而言的大劑量的阿司匹林,所以無一例外,出現了這樣的出血現象。”
傅明城看著她,凝神聽她說話,眼睛一眨不眨。
“現在我們對於心腦血管疾病的研究才剛起步,但你肯定也知道,中風分為兩種,一種是缺血性的腦梗塞,另外一種則是腦溢血……”
當她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的麵容忽然掠過了一縷黯然之色。
蘇雪至頓了一下。
“抱歉,我知道提及這個,對你來說不是什麼好的回憶……”
“不不,沒關係。你講這個,一定有你的道理。你繼續。”他很快恢複如常。
蘇雪至點頭。
“對患有缺血性心腦血管疾病的病人來說,使用這種藥,通過拮抗血小板的凝集,改善血液循環,可以起到一定的預防和治療作用。但是,就像是一把劍,它還有另外一麵。”
“你還記得去年我們曾一起探討過的關於周小玉的病例嗎?像她這樣的血友症患者,是不能使用阿司匹林的。阿司匹林會令她的傷口流血加劇,甚至導致體內大出血,危及生命。 ”
傅明城聽到這裡的時候,他看了蘇雪至,遲疑了下,似乎想說什麼,又忍住了。
“我知道你的疑慮。我之所以了解這一點,就是因為湊巧我之前做過這方麵的研究。”蘇雪至解釋了一句,接著道:“這並不重要。我將你請來,剛才說了那麼多,其實是想和你說一件事,關於木村和阿斯匹林。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木村他也知道阿斯匹林的另外一種功效。在你不知道,全世界的絕大部分醫師和藥學家也都不知道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之前你不是告訴過我,木村是血液方麵的專家嗎?我猜測,應該就是他在試驗的過程中無意發現了阿斯匹林的這種功效。”
“你為什麼肯定他也知道阿司匹林的這種功效?”他插了一句,問道。
“我之所以這麼肯定,是因為一件事。”
她將去年周小玉出院後,她擔心意外,打電話到醫院,提醒不能給周小玉用阿司匹林,護士卻告訴她,木村院長已經提前吩咐過的事講了一遍。
“當時我沒想彆的,隻是敬佩木村對藥物的過人認知。但是現在,我卻因此而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她看著傅明城,加重了語氣。
“既然木村知道周小玉不能使用阿司匹林,那麼同樣的道理,他必然也十分清楚,患過腦溢血的病人,在他的康複期間,絕對不能服用阿司匹林。否則,治病的良藥,就會變成謀殺的毒藥!”
傅明城臉色劇變,人猛地站了起來。
“你是說,木村在我父親腦溢血後,還給他服用了阿司匹林?!”
蘇雪至點頭:“是。”
她再將自己前些天去找傅太太,從她口中聽到的關於江小姐的反常也講了一遍。
“不止如此。我也查到了證據,可以從側麵證明我的這個猜想。”
“什麼證據?”
傅明城牙關緊咬,一隻手緊緊地抓住桌角,手背青筋迸突。
“昨晚清和醫院出的事,你應該也有所耳聞。是我托賀漢渚幫的忙。警察封住醫院前後門的時候,幾個精通統計的專業人員也進去了,找出了去年你父親病倒後那兩個月醫院的阿司匹林入庫和出庫記錄,並當場做了統計。庫存統計結果顯示,那段時間,清和醫院阿司匹林的入庫量和發放量存在缺口,發放登記少了兩瓶,共計一百片。”
“因為賬冊不方便拿走,將相關的頁麵全部拍了照,今天趕著洗出來了。你可以自己看一下。”
蘇雪至又取出了一隻文件袋。
“藥物出了庫,卻沒有用在醫院的正常科室裡,那兩瓶憑空消失的藥去了哪裡?我合理地推斷,就是用在了你父親這裡。是阿司匹林的攝入,才導致令尊本已有所好轉的病情發生了惡化,加劇了腦溢血,完全昏迷,最後不幸去世。”
“我的結論,木村在令尊出意外後,利用了他可謂超時代的對藥物的認知,蓄謀殺死了你的父親。”
蘇雪至說完,將手中那隻裝了照片的牛皮紙袋放到桌上,朝著傅明城推了過去。
傅明城卻恍若未聞。他的雙目緊閉。他仰麵向天,人僵立在桌旁,人一動不動。
良久,他終於睜開了眼睛,那雙發紅的,眼底仿佛透著血的眼慢慢地轉向了蘇雪至。
他用嘶啞得近乎刺耳的聲,一字一字地道:“賀漢渚呢,他也來了吧。你請他來,我有話和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