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漢渚目送他一行人馬消失在了道路儘頭,吩咐豹子將人帶回去。
當天,在司令部的一間陰暗的地牢裡,賀漢渚親自審訊這個名叫於一春的人。
此人剛落入王泥鰍的手裡時,還不承認身份,堅持說是認錯了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後來吃了酷刑,經受不住,終於承認身份,現在知道又轉落到了當年賀家後人的手裡,為求活命,哪裡還敢隱瞞,賀漢渚問什麼,他便說什麼,極是配合。
根據於一春的說法,他的父親,也就是當年鄭大將的那個部下,在鄭大將自儘,事情過去後,隻被清廷封了個芝麻小官,他見根本沒有當初想象中的榮華富貴,又知圍城裡的人沒被趕儘殺絕,擔心日後遭到追殺和複仇,不久便辭官逃走,找了個地方躲起來,等到風頭漸漸過去,潛回到了當年隨義王活動的那一帶,改頭換麵,娶妻生子,表麵上老實巴交過日子,實則是另有打算。
人心大多逃不過一個貪字。這接下來的幾十年裡,他靠著武藝,表麵經營起了一家小武館,收了個幾個門徒,替人走鏢過營生,暗中一直尋找窖藏,可惜一無所獲,後來病重老死,臨死前,就把自己和窖藏的秘密告訴了兒子。
這個於一春也是個貪婪之人,夢想一夜巨富,自然繼續尋找,但始終也是一無所獲。到了十幾年前,武館忽然吃了一樁官司,手下人也做了鳥獸散。正當他一籌莫展陷入絕境之時,有一天,忽然來了一個陌生之人,給他指了一條明路,讓他去往京師,找一個名叫陸宏達的人。
“……那人告訴我說,陸宏達是個大官,現在有個姓賀的死對頭,想除掉對方,但苦於一時找不到證據。他還說,姓賀的當年和鄭大將有私交,還知道窖藏的秘密,讓我去把這個事情告訴陸宏達,再以當日知情人的身份做個證人,就能得到一大筆的賞錢。“
於一春說到這裡,看了眼對麵這個神色陰沉的賀家後人,不安地吞了口唾沫:“我當時走投無路,就抱著試一試的念頭找了過去,沒想到陸宏達竟真的見了我。我就做了證,從陸宏達那裡拿了一筆賞錢,留下來給他做事。幾個月後,有一天,之前那個找過我的人突然又來了,說有事讓我出城商量。當時我也聽說了賀家被朝廷抄了家的事,越想越害怕,擔心那人對我不利,就借口上茅房逃走了……”
“這個找你的人是誰?”賀漢渚打斷了敘述,徑直問道。
於一春搖頭:“那人之前我從沒見過,但很奇怪,他好像對我和我父親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我就是想到了這個才害怕逃走的。我也不知道他當初怎麼會找上我的,後來我再也沒有見過人了。”
於一春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不住地叩頭,嘴裡喊著饒命:“饒了我吧,我當時吃了官司,真的是走投無路,是那人讓我去找陸宏達的,我上了那個人的當……”
賀漢渚拿出一張照片讓他認。上麵是個容貌威嚴目光深沉的老者。於一春搖頭,說不像。賀漢渚又取了另張照片,於一春看了一眼,立刻指著上麵的人喊:“對的,就是這個人!圓臉,短脖子!我見過兩次,不會認錯!”
照片上的不是彆人,正是佟國風,王太太的兄弟。
一同的豹子迅速看向賀漢渚,見他已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豹子隨後跟了出來,停在了辦公室那扇緊閉著的門外,心裡猶豫了一下。
他是賀家人。確切地說,他的父親當年是老太爺身邊的扈從官,他也從十六歲開始,跟在一旁開始做事。這是個親信的位置,內外不避,所以有些事,他也是知道的。
做官一生,老太爺自然也少不了門生和舊部。王孝坤的父親,便是老太爺門下一個跟從時間最長,也因能力出眾而受到了最多提拔和舉薦的副手。在賀家出事前的那一年,因為老太爺的舉薦,王孝坤的父親擔任了新軍總兵的官職。這是一個實權職位,加上朝廷當時正在大練新軍,前途無限。但沒想到隨後卻出了一個意外。
王孝坤的父親被人告到了老太爺的麵前,舉證他利用職權貪汙軍費為己所用,證據確鑿。
水至清則無魚。老太爺嚴於律己,一生清廉,但也知道這個道理。加上官場習氣如此,朝廷現在急需人才,有些事能過則過,但涉及的數目太過龐大,十分驚人,這觸怒了老太爺,他失望而憤怒。王父聞訊也很快趕到,痛哭流涕表示懊悔,又再三請罪,懇求饒恕,希望能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
老太爺嚴厲斥責過後,終究念了舊情,沒有深究,隻限期命他補足貪墨了的銀兩,下不為例。王父當時一口答應,感激離去。
天有不測風雲。就在這樁意外發生之後不久,賀家就出了事,人的命運,一夕之間,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