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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執著迷 錐花 13487 字 10個月前

Chapter33

“原野上有一股好聞的淡淡焦味,太陽把一切成熟的東西烘焙得更加成熟,黃透的楓葉雜著赭儘的橡葉,一路豔燒到天邊。”

——《月光還是少年的月光》

醫生溫柔有力的懷抱還有身畔乾淨清冽的氣息像是有安神的作用,桑渴過度緊繃的焦躁情緒慢慢平複下來。

她歪頭,小口小口喘著氣,將紙生慢慢放置在腳邊。

越過Dawn結實的後背,偷偷看身前喃喃央求著什麼的裴行端。

他似乎變得更高了,兩年的時光,他抽高了個子,頭發呢?頭發也比上一次見麵時更長。

小旅店跟他呆在一起的那幾天幾夜,像是做了場夢一般的不真實。

桑渴一瞬間恍然意識到,麵前的人似乎不是以前學生時代她所熟悉的裴行端了。

彼時是天之驕子,是在她眼眸中星辰一般的存在,可如今的他,狼狽,沒了天神之姿的光環,也不會在她的眼底熠熠生輝。相反,他變得醜陋,令她作嘔。

那張臉,自己曾經發了瘋的惦記、貪戀的,此刻顯得有些扭曲,他似乎很疼,應該是手腕吧,那兒被自己咬破了,跟不小心流進她嘴巴裡的血呼應著。

腥黏、溫熱且濃膩,令人顫栗。

血腥氣能刺激一個人的感官,也能讓一個人變得瘋狂。

*

裴行端最忌諱被弄傷,最忌諱吃虧,把他弄傷讓他吃虧的後果是要被他千百倍的加諸、討要回來。

此刻她把他弄出了血,他會怎麼辦?

桑渴慢慢不覺得害怕,倒像是有所預感似地屏息,開始無意識地咬嘴唇,用力抓住Dawn的衣服後擺,因為有Dawn在,有他在會給她無止境的安全感。

裴行端說了什麼?她什麼都聽不進去,隻是盯著他流血的手腕,她在想下一步,這個人具體會對自己展開什麼樣的報複。

是像以前她將冰激淩不小心蹭到他的胸口,就被他強行按頭用舌頭舔乾淨衣服上麵的奶油?

還是因為自己一句不聽話的反駁,就在外麵吹了一夜的冷風?亦或是用籃球砸她,用蘭婆的話騙她,用球鞋踩她的手腕,用卑劣肮臟的話語來羞辱她,究竟會是哪一個?

桑渴恍然想起,十五歲剛入夏那年,她因為

不聽話而被他鎖在門外。

裴行端那天傍晚忽然推開她臥室的門,那年的桑渴模樣正跪在床邊,嘟嘴皺眉擺弄她怎麼也學不會的魔方塊兒,而魔方塊,裴行端能在十秒之內用單手複原。

她聽見腳步聲扭過頭去,一看是裴行端,臉瞬間一白,她手忙腳亂將魔方藏進被子裡,緊接著匆匆站起來,將手背在身後,衝著他瞪大了雙眼。

為什麼要藏?因為不能被發現,被他看見的話就意味著要被他笑話。

被藏進被子裡的魔方,仍舊是零零碎碎打亂的顏色塊兒,參差不齊,並不是整整齊齊的六麵。

桑渴寫完作業就迫不及待開始嘗試,她乖乖按照裴行端施舍的步驟圖紙去學,但結果跟之前無數次的嘗試沒有絲毫區彆,她仍拚不好。

可她無比渴望能學會如何拚湊完好魔方的六麵,哪怕這對於她來說很難,哪怕她要花費十天甚至半個月。

但隻要能做到,她都可以不在乎。

不過,整個過程卻像是一場笑話——

最初的最初,她初次接觸魔方那會兒,被裴行端複原的速度還有手法震撼到,臉上滿滿的驚訝與憧憬,她也想學。

桑渴伏在他腿邊,軟軟地看著他,舉著魔方,看一眼亂七八糟的顏色塊再看一眼他。

小聲求他:

“端..裴,裴行端?”

“唔,教教我吧,教教小渴。”

眼底是滿滿的渴求,她是那樣濃烈的祈求他能大發慈悲教一教她。

哪怕她很笨,哪怕她十個小時都拚不出來,可結果呢?

沒有結果。

裴行端每次都有些不耐煩,懶洋洋地拿走她手裡的魔方,眉眼間有些屈尊紆貴的意思。

在她麵前輕而易舉地將淩亂的魔方瞬間複原,欣賞完她眼底的崇拜後緊接著再度打亂,又遞給她,笑眯眯地問:“學會了麼?”

整個過程不超過三十秒。

桑渴有些傻眼,眼底的期待慢慢變為失落,可是她咬唇仍不死心。

“不..不會。”

她小臉皺巴著,抬頭看向她:“你教教我...”

“你教教我啊,我不會弄,我昨天擰了一夜..小渴很笨。”

“你慢一點啊...”

無助又依賴的模樣,真的是乖巧誘人極了,看得他直移不開眼。

不過,裴行端

聽歸聽仍是隻用手撐著下巴,欣賞她的愚弄,笑著不予理會。

過了一會,他唇瓣啟合,無聲地說著,那兩個字分明就是:

不,教。

這就是他的態度。

桑渴啞然,臉上的期待的神情淡去,轉而將頭埋下去,一動不動看著手裡抱著的魔方。

她覺得難受。

*

後來時間一長,久而久之桑渴知道無望,也就不再求他了,轉而變為自己慢慢琢磨。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一這樣,裴行端的臉色反而更臭,見她玩一次就嘲笑一次,這天晚上也不外如是。

看見桑渴急匆匆要藏那個小玩意,手背在後頭,一看見是他,就慌慌張張地站起來。

他笑了,裝作沒看見,對她說:“桑渴。”

“去幫蘭婆買瓶醬油。”

“她著急用。”

那年的他生得漂亮極了,站在門口,像是一隻優雅的仙鶴。

桑渴天真的以為他沒看見自己擺弄魔方,呼出一口氣,匆匆跑出去,經過他時說:“等我哦。”

緊接著噠噠噠跑遠了,門被帶上。

可結果,她買好了醬油,敲了半天的門,裴行端家一直無人應答。

她抱著大大的醬油瓶,蹲在路口,看著裴行端家裡的窗戶,等著蘭婆。

一直到天黑,那兒的燈光都沒有亮起過。

她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被戲耍了,抱著醬油瓶匆匆跑回家。

卻發現,自己家的門被鎖上了。

她開始敲門,拚命的敲門,急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開門,開,開門——”

“裴行端,開門——”

樓道裡回蕩著女孩子無助的叫聲,求饒聲。

但,依然無人應答,一如去教堂通宵禱告的蘭婆,不會給她開門那樣。

裴行端在屋裡,懶懶地坐在她的小座椅上,把玩著邊角塊已經有些磨損褪色的魔方,好以整暇地聆聽外麵的敲門聲。

他在倒計時。

十分鐘後,他從桑渴的椅子上起身,去幫她開了門。

桑渴渾身是汗,開門看見裴行端的一瞬間,從心底冒出惡寒。

裴行端卻像是個沒事人似的,拿出她藏在被子裡的魔方塊。

他眼神寂寂,像是不高興,薄唇輕啟:“小騙子。”

“不是說,永遠都不玩了麼?”

桑渴知道

,這是懲罰。

對於她不守信用的懲罰。

這是桑渴第一次,想過逃離。

*

畫麵一轉,此時此刻,像是要印證她的想法似的,裴行端嘴巴半張,喉嚨乾澀,眼底期許的光芒一點一滴黯淡下去,轉而被陰狠替代。

被逼到絕境的他得不到一絲一毫的回應,哪怕隻是桑渴的一聲語氣詞,要或者不要,嗯或是搖頭,可是她半分念想都不願意施舍。

視線所及之處完完本本都是他們依偎在一起的畫麵。

像是被觸及到了什麼內心深處的深埋的陰影,他與生俱來的、幼年時期被欺淩被偏見被虐待所養成的、野蠻的劣根性一瞬間被激蕩出來。

這明明從小跟在他身後的姑娘,是屬於他的,憑什麼被彆人攬進懷裡!?

憑什麼?

這股野蠻勁已然深入骨髓,短短一月根本無法磨平根治,他依然隻是在偽裝而已。

偽裝溫和,偽裝謙遜有禮。

最初走進來時的禮貌退步不過是虛有其表,一看見桑渴,他的心就亂了,亂成柳煙飛絮。

還不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桑渴,你不能這樣對我,你不能的。

一瞬間爆發的妒意還有野蠻勁來勢凶猛,但是腹部的尖銳疼痛限製了他的發揮

且,醫生是什麼樣兒的人?

高知,自律,搏鬥天才。

裴行端想撲上去將他一拳揍趴,想將他護在身後的姑娘搶回來,結果輕易就被Dawn反擒住。

那刀口子,拜他本家的弟弟所賜,隨著纏鬥的動作徹底崩裂開,他悶哼一聲跪倒在地。

穿的是黑衣服,溢出來的血在腹部浸染開,可肉眼不仔細看壓根就看不出來。

他單膝跪在地上,一隻胳膊被壓製住,即便如此他仍衝躲在那人身後的桑渴,露出絕望又貪戀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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