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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結束後是漫長的空檔期。
日複一日而令桑渴更加真實而又篤定的確認,臨近高考前那個充斥著皎潔月色的夜晚,電線杆後的人影,或許真的是她所做的一場夢。
厚重而又不切實際的夢而已。
他真的離開她了。
以後也不會出現了。
驕傲而又惹眼的鷹,終於離她遠去,再也不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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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闞婆的書店麵臨裝修,桑渴無處可去,後又被熱心腸的婆婆介紹去南街的一家餐廳打工。
打工的要求一開始是桑渴自己提出來的,崔婉女士知道是在餐廳裡起初還有些猶豫,不過在丈夫的開導下還是選擇支持。
桑渴的精神狀況越來越好,既然她想做,就由她去做吧。
走馬上任的最初桑渴確實很累,轉悠悠像是小陀螺般一刻不停歇,不過習慣之後她倒也覺得,很充實。
至少她再也沒有想起過任何有關於過去的瑣碎。
人,總是要向前看。
這天下著大雨,街頭幾乎沒什麼人經過。
周遭水漣漣的,就連空氣也是,蓄滿了濕潮。
店裡沒有什麼客人,就擺了一桌,還是提前預定的。
沒有生意也沒有電話,亦沒有桑渴什麼事。
她乖乖坐在自己的前台,默不作聲細細審視自己的指甲。
衣寬袖長,雙手被包住一半,露出來十根手指頭。
沒一會兒店門被推開了,身畔傳來一陣似有若無的腳步聲。
應該是預定哪張桌子的人到了,桑渴剛埋下頭,便聽到隔壁桌傳來拉凳子的聲響。
木質椅腿在地麵發出很刺耳的噪聲,還有他們朋友之間的打趣寒暄。
緊接著有人大聲喊:
“裴哥,這兒呢!”
桑渴閉上眼,聽見這個叫聲不免微愣。
這個姓氏,好生耳熟。
緊接著下一秒,一雙腿進入她的視線。
長且直。
褲腿包裹著精悍的腳踝。
桑渴心跳聲莫名有些慌亂,她似是有所感念般地抬頭,正對上一雙黑漆漆的眼——
那個人冒雨前來,衣服、領口上滴滴點點掛著雨露。
依然是那雙清洌洌的桃花眼。
橫生枝節。
桑渴轟然愣住,她慢慢從位置上站起來。
但是那個人像是不認得她,兀自從她身邊經過,就連眼神都沒有割舍。
桑渴跟隨著他的動向,慢慢側過身,手指在桌麵皴劃。
她沉沉盯著那道背影。
眼看他落了座,正跟朋友談笑,手裡端著酒杯,側著臉,露出一疊精致的頸窩。
應該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話,也很給麵子的附和,勾唇,他在笑。
身上沒有了煙味,沒有了頹氣,亦沒有了,恨意。
乾乾淨淨的,像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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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飯飽,賓客稀落,他硬是跟宴會的主人留到了最後。
桑渴正伏在收銀台核對賬本,一小節細軟的頭發墜落在手邊。
忽然,一道聲音從頭頂橫插了進來。
“結,賬。”
桑渴筆尖一滯,慢慢抬起頭。
青年風塵仆仆,眉眼寡淡利索,說完那句話後再無旁言。
桑渴有些看呆,在清理餐台阿姨的聲聲叫喚中她回過神來。
桑渴看著他,說:“先生。一共,三百五十塊。”
沒人注意到,那個青年在聽見某個稱呼後,嘴角不可抑製的微揚,但是他掩飾得很好。
“給。”
不過就在交付的一瞬間,他突然偏了偏頭,對桑渴說:“能,借支原子筆嗎。”
“這位小姐。”
他微微頷首。
桑渴咬唇,繼而倉促將手邊的筆遞給他。
隻見他在鈔票的背麵畫了幾筆,筆尖停頓後,他又細細看了兩眼,最後將這張新拿出來的鈔票跟即將要遞給她的其中一張調換了。
桑渴接過他手裡的錢。
看著他的臉,但是那張臉天衣無縫,沒有半點疏漏。
青年見她模樣呆呆,於是好心提醒道:“雨天注意腳下。”
稍作停頓後又接了句:“滑。”
說完便扭頭離開了,再無多言。
桑渴看著他,看著那個人一步一步走至門邊,看著他撐起黑傘,看著他消失在雨幕的儘頭。
而下一秒,她低下頭,深呼吸著將那張鈔票翻過來。
那張紅鈔的背後,筆跡新鮮,歪歪扭扭書四個大字:
金榜題名.
桑渴,祝願你。
作者有話要說:每晚十二點。
快完結了,謝謝大家一路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