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天上的修羅道仿佛是感受到了死者氣息,它狂吼著,一雙眼睛瞪得大大,左右搖擺著搜尋下方,發出了打雷一樣的聲響。
紀長澤打開窗感受了一下外麵。
“我先去修羅道下開門,你們好好聊。”
他匆匆出去,背影帶著一股讓人不忍見的悲傷。
他展現出了敬家人想看,或者說是看了之後會感到安慰的情緒。
但敬星如比他想象中要好上太多。
紀長澤知道,這個時候,甜言蜜語對她來說並不是最需要的。
她最需要的,在看到敬家主,敬年思,紀長澤之後已經得到了。
他到了院子裡,對著上方的修羅道飛身而上。
站在了大門口。
拉出由眼睛做出的門環,扣了扣。
“開門。”
裡麵傳來惡鬼吱哇亂叫的聲音,聲音淒婉,又充滿了惡意,仿佛隻要紀長澤敢打開門,它們就能讓他萬劫不複。
然而紀長澤完全沒有受到影響。
見修羅道不開門,他解開了眼睛上蒙著的白布,閉著眼將靈力灌輸在了白布上。
白布飄著上前,落在了修羅道的大門前。
紀長澤手一甩,它便帶著滿身的蓬勃靈力猛地將修羅門勒緊。
“――――”
痛苦的慘叫在高空中響起,這聲音太大了,紀長澤又一揮手,白布更加用力了。
這下它不叫了,它連叫的力氣都沒了。
紀長澤:“開門。”
修羅門晃動著想要逃離,卻隻引得麵前這魔鬼更加加重了靈力。
它不甘心的嚎叫。
紀長澤見它實在是不配合,直接開口:“你再不開門,我立刻告訴天下修士,修羅道排斥生人不是為了保護生人而是為了保護自己。”
“到時候整個東大陸都知道修羅道害怕生者氣息,怕到了連身上隻帶著一絲生者氣息難產而死的女子都不敢收,你猜這些與天爭命將你視為洪水猛獸的修士們會做什麼?”
“是會所有人一起來修羅道,還是會撕碎你這扇門?”
修羅道:“……”
它立刻開了門,速度之快就差點沒在門口寫個“歡迎光臨”的牌子了。
門一開,惡鬼們還以為是外麵又有新的靈魂來了,一個個爭先恐後的往前擠,大張著嘴就等著飽餐一頓。
擠在最前麵的是幾個魔修。
他們剛剛才成為惡鬼,從天堂到地獄再到了天堂的感覺簡直上頭,擠著就到了前麵。
然後他們看見了坐在修羅道門口,正慢條斯理在眼睛上係著白布的白衣修士。
一看就沒死,身上全都是蓬勃靈氣。
再結合一下大白天開門的修羅道。
魔修惡鬼們:“……”
是的,他們前不久才剛剛被紀長澤直接弄死。
而且在死後還被扣上了滅了紀長澤師門的罪名。
沒想到他們都死了這人還不放過他們。
魔修們壓根就沒想著反抗,直接轉身就要跑,一邊跑還一邊嚎叫。
“我們真的是無辜的啊!!!你師門滅了管我們屁事,你特麼的腦子有問題啊,都把我們給殺了還追到修羅道來!!”
他們拚命地想要擠回去逃跑,但是後麵湧上來的惡鬼們太多了,他們壓根沒辦法回去。
於是隻能一邊拚命地擠著,一邊嚎叫著求饒。
都死了一次了,再死一次就真的是死的透透的了。
紀長澤完全沒想著去追。
他現在是個活人,死者的世界還是彆管比較好。
不過他這麼想了,那些不知道他本事的惡鬼們卻不知道什麼情況,還在一個個張大嘴衝著他哢嚓哢嚓咬空氣。
這些惡鬼在底下混得時間長了,連話都不會說了,但也不妨礙他們通過行為動作來表達自己想說什麼。
就拿著目前的情況來說,大部分的惡鬼應該是想要說“你過來啊,你有本事坐在門口你有本事進來啊,看我們不吃了你”。
當然在紀長澤耳中,這些惡鬼發出來的聲音是@#¥¥%@。
反正一個字都聽不懂。
吵人倒是挺吵人的。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果子,吭哧吭哧吃完了,對著那些惡鬼說:“彆吵。”
惡鬼們:“@#¥%%#¥”
死在紀長澤手下,怎麼擠也擠不回去的魔修們快要急瘋了。
“沒聽見他說彆吵嗎?!!彆吵了!!!你們是不是想死!!”
惡鬼們:“@#¥%#¥”
見它們還是吵的厲害,紀長澤掏出則臨海送給他的那柄劍,直接脫手而出,劍柄自己下來,鋒利的劍身攜帶靈力猛地朝著惡鬼群裡斬去。
這一劍下去,修羅道的地上立刻多了一道深深地溝。
劍身完成了任務,自己飛到了劍柄裡。
蒙眼的白衣修士還是以張狂的姿態坐在那,手上握著劍,係在後腦勺的帶子隨著風飄揚。
無論怎麼看都很仙氣飄飄。
但放在惡鬼們眼裡,麵前修士卻猶如魔鬼。
魔鬼發話了:“再吵,我不介意讓它再死一次。”
惡鬼們:“……”
它們安靜如雞的轉身垂頭,悄無聲息離開。
魔修們夾雜在它們中間一起跑路成功。
一時間,修羅道門前是從未有過的清淨。
修羅門見紀長澤背對著自己沒再看這邊,悄悄動了動門環,一點點挪動著兩邊大門試圖關閉。
眼看著就要成功了,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擋在了門縫裡。
那天殺的不知道怎麼就這麼厲害的修士用著冷淡聲音說:“打開。”
修羅門:“……”
這是不合理的。
它怎麼能聽一個修士的話。
不合理不合理。
於是,它就這麼不合理的將門再次打開了。
紀長澤坐在那等著。
直到他感受到敬星如慢慢從屋子裡離開走到了院子中。
他飛身而下,拉著敬星如再飛到了修羅門前。
“還有一些時間,要不要再和嶽父年年說會話?”
“不必了。”
敬星如眼睛還紅著,神情還算是平靜,她搖搖頭,輕聲道:“遲早都要走的,該說的也都說了,我們走吧。”
紀長澤沉默點點頭,牽著她的手進了這所大門。
感受到敬星如拉著自己的手緊了緊,他才開口問:“我還從未來過修羅道,這裡是什麼樣子的?”
聽到他說話,敬星如心底的害怕微微減輕了一些,她看了看周圍,努力的描述著:“地上很黑,到處都是石頭,但我們腳下這條路上沒有,很多人穿的奇奇怪怪,衣衫襤褸,他們在看著我們,眼神很可怕。”
紀長澤了解的點點頭。
他揚聲道;“都閉上眼。”
惡鬼們;“……”
過分了啊。
這可是它們地盤。
紀長澤一隻手牽著敬星如,另一隻手握著劍威脅的往前。
惡鬼們:“……”
行,閉眼就閉眼。
敬星如看著它們紛紛閉上眼,無論是大的小的還是醜的更醜的。
沒有了那貪婪讓人心中一寒的視線,她身子微微放鬆了一些。
“我們現在是去哪?”
“送你去輪回。”
紀長澤腳步不停,回頭麵朝著她:“我已經為你在輪回道選好了一戶人家。”
“你總是這麼貼心。”
敬星如笑著感歎。
她望向前方的人。
他腳步平緩,身形修長,雖作為凡人生活了十幾年,但麵上卻毫無皺紋。
她被他牽著手,一步,兩步,三步,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到了輪回道麵前。
這個時候不是輪回道每個月隨機抽取鬼魂去往生的時候,此刻被迫營業,它有些暴躁。
但這暴躁在看到紀長澤將劍擺在了自己麵前時立刻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甚至還貼心的在輪回道口附送了需要靈魂投生的胎兒名單。
紀長澤在確認名單。
敬星如站在輪回道口,望著裡麵的飛星。
需要往生的魂魄就是從這裡進去,然後被送往該去的地方。
她轉身看向正低頭用手指選名單的紀長澤,輕聲說:“我都聽年年說了,這真的不怪你。”
“我命數如此,既然已經成了這樣,還不如泰然若之,你好好修行,莫要被我所困。”
敬星如說這番話時很平靜。
她看著紀長澤頓住的動作,露出了一抹淺笑:“能見你,見父親和年年一麵,我已經很幸運了。”
“年年便交給你了,我父親那……也拜托你看顧一二,這生我等到了,我便沒什麼遺憾了。”
紀長澤確定了名單。
他走到了敬星如麵前,摘下了眼上的白布。
閉著眼,伸手點燃了它,含著靈力一起送到了敬年思眉間。
敬年思感到眉間溫溫熱熱,好奇的摸了摸,問道:“這是什麼?”
“它會護住你。”
紀長澤曾對著所有人說,他把護體靈力送給了敬星如,就連敬星如自己都是這麼覺得的。
那就該真的送。
畢竟他這個人一向誠實。
時間到了。
敬星如最後看了一眼紀長澤,張張嘴想說什麼,但到底還是沒說出口,轉身縱身一躍,進了輪回道。
年紀輕輕便死去,自然是有遺憾的。
但是遺憾並不能成為她任性的理由。
她好好的離開,才是不辜負了家人。
紀長澤站在輪回道前,看著敬星如的身影漸漸消失才離去。
他出了修羅道,修羅道大門在他身後緩緩關閉,再慢慢消失。
院子裡的敬家主望著隻有紀長澤一個人出來,紅著眼轉身進了屋。
敬年思連忙追在身後:“外公,長澤真人他說了會送娘親去一戶好人家的,娘親她肯定能生活的很好……”
敬家主擦了擦眼淚,歎了口氣:“彆叫長澤真人了,他是你爹。”
敬年思怯怯的看著他:“您不生氣啦?”
敬家主搖了搖頭。
“你娘跟我說,讓我彆恨誰。”
他頓了頓,又說:“我不恨他,我揍他一頓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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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東城一戰,除了橫空出世長澤真人這一牛批人物外,還有個八卦就是天雲宗的宗主親子在被天雲宗找回來接到丹東城時,不小心翻了車。
事情是這樣的,因為丹東城有許多魔修俘虜,東大陸給出的處理方式是用問心石來檢測這些魔修。
一般問心石都能檢測出來魔修身上的罪行,然後修士們再按照這些罪行大小來劃分該怎麼對待魔修。
天雲宗的弟子們就負責這個項目。
因為王鵠立被找了回來,作為宗主之子,他自然也要跟著一起乾活。
結果乾著乾著活,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操作的。
明明是問魔修,問心石卻對準了他自己。
眾目睽睽之下,問心石上顯現出了至少十幾條罪行。
其中推了敬年思入異獸群這還不算是最嚴重的,最嚴重的是他為了競爭宗主繼承人的位置,在天雲宗害死了三位天賦過人的師兄。
幾乎所有站在那一圈的修士都看見了。
甚至距離王鵠立最近的那名天雲宗弟子還是他害死師兄的親弟弟。
於是這一下子天雲宗就炸了鍋。
王鵠立當即被卸了一身靈力,關押起來等待回東大陸處置。
天元宗這邊也是趕忙的派人去長樂城跟敬年思道歉。
丹東長樂兩座城下,都是紀長澤一力退魔修。
關於他身上的事早就傳遍了整片大陸。
他本是萬朝宗弟子,淨醫修一脈,魔修聶王為了救治他的心上人,滅了萬朝宗全宗,隻剩下紀長澤逃走。
之後潛伏十幾年,自創功法,以自身靈力為賭,十幾年後直接乾掉了聶王。
他的實力有多高沒人知道,但既然能進修羅道送走妻子魂魄,那絕對比許多大宗門長老都要高了。
而被王鵠立差點害死的敬年思,就是紀長澤親生女兒。
王鵠立得罪敬年思就是得罪紀長澤,天雲宗差點沒把身段放低到了地裡來給他們賠罪,就是生怕紀長澤會因為這件事而記恨天雲宗。
說起來王鵠立露餡也有紀長澤的緣故。
當初紀長澤提出想要加入天雲宗,被王鵠立極力反對,於是之後他轉而入了真火宗,這麼一根金大.腿就這麼被他給弄沒了,當時在現場的天雲宗弟子心中對王鵠立起了怨念。
正好他們需要測魔修,其中一名弟子便想要捉弄王鵠立。
沒想到這麼一捉弄,居然引出了這麼多事。
紀長澤不記仇。
他現在也沒心思去想彆的。
八個月時間過去,他的眼睛好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敬家來了訪客。
是一直在這片大陸四處遊曆的年輕修士和他的妻子。
他們的女兒剛剛滿月,紀長澤邀約,便抱著孩子一起來了。
紀長澤抱著孩子看了看,遞給了敬家主。
“這孩子乖,有靈根嗎。”
年輕的修士夫婦滿臉幸福疼愛:“有,是天靈根,這孩子是乖,也不鬨人,我們以前到處遊曆,都沒停下來過,如今有了孩子也要為孩子考慮,已經打算回東大陸了。”
孩子父親笑道:“我師尊說了,這孩子回去之後輩分可高的很,不過她靈根好,修煉快,倒是承的住這輩分,我們倒是不指望她以後有多高成就,平安就好。”
敬家主接過孩子,小心揭開繈褓一角,看著她眉心的一點紅,笑的十分滿足。
“放心吧,你們這麼疼她,以後啊,她一定會一直平安順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