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上任的知縣要做什麼香胰廠了。
這消息經過有心人(紀長澤和他的衙役們)散播, 很快傳遍了垂柳各處。
百姓們大多是茫然的,湊到一處,三三兩兩的打聽。
“聽聞香胰比胰子更好用, 還會有我們垂柳的元花香, 價錢定然很貴。”
“是鄭家老爺出的銀子,廠房就建在西側, 好像都快要建好了,前陣子我去探望住在那邊的二伯,他與我說, 有人抬了好多奇怪的東西進去,說是要做什麼蒸餾水,這蒸餾水是何物你們知道嗎?”
大家談論的熱鬨, 正說著,一穿著破舊行色匆匆的年輕男子路過, 正說著話的人中有人眼尖喊住了他:“邊二郎, 你是我們中學問最好的,你可知道蒸餾水是什麼東西?”
被稱為邊二郎的年輕男子隻能停下腳步回答:“我也隻是在學堂聽了幾年書,哪裡稱得上學問好, 你們說的這物我是聽都沒聽過的。”
他回答完就想繼續趕路, 喊住他的人卻又說了一句:“聽聞這香胰廠房要招賬房,邊二郎你念過書, 要不要去試試, 這香胰廠可是知縣大人開的,若是你能進去,好歹也算是衙門的人了, 到時背後有衙門撐腰,也不怕被人欺淩。”
邊二郎神情略有些動容。
他今年十七, 家中雖隻是普通農戶卻還是咬著牙湊齊束將他送進了學堂,本來學的好好的,誰料家中突逢大變,父親過世,家中有五個弟妹要養,三叔此刻又趁人之危,騙了他不識字的母親簽了賣掉妹妹的賣身契。
為了贖出妹妹家中欠債,他不得不離開學堂四處做事掙錢還債。
以往邊二郎也不是沒想過做賬房,可賬房先生在垂柳縣是個好工作,賬房們大多都是乾到老,然後再跟主家推薦自己的兒子/孫子/親戚,壓根空不出空缺來給邊二郎。
而一般讀書人做的抄書/給人寫信這種,他這麼年輕,也比不過本來就在做這些的。
於是最終隻能去做體力活,雖辛苦,好歹是將這個家給撐住了。
現在聽了香胰廠要收賬房先生,他立刻便心動了。
知道這位提議他去試試的人是為了他好,邊二郎感激的對著那位行了個禮,匆匆朝著傳聞中香胰廠的地方去了。
之所以說是傳聞中,是因為那地方偏僻的很,少有人家,而縣中百姓就算是知道那有個知縣大人建的廠子,也沒人閒得無聊要特地去那樣偏僻的地方看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邊二郎沒舍得花錢坐驢車,是徒步走過去的,一邊走,一邊在心底猜測知縣為何要在這樣偏遠的地方建廠。
等到他快到了地方,望著前方風景,便覺得懂了。
這處雖偏,風景卻是絕佳,四周野生的元樹正值花期,漂亮的元花開在樹上,風吹來,引得四周滿是花香。
一眼望去,竟仿佛是在畫。
安國文人本就喜歡寄情山水,雖扛起了家庭的重擔,但內心深處還是個讀書人的邊二郎心中猛然了悟,隨即對著新上任的知縣大人也有了向往之情。
知縣大人是特地選了這樣一個風景絕佳的地界啊,不愧是天子門生。
等到了廠房,他剛走到近前就發現大門口正擺了幾張桌子,有人坐在桌後,桌麵上還擺著紙墨筆硯,看見他來了,最近的一個人問他:“是來做什麼的?可是來應募的?”
邊二郎趕忙上前行禮,答了正是,還不等他說自己想要應募賬房先生,那人就已經坐下了,還特地伸出手示意他坐在自己對麵,接著熟練的筆蘸墨,落在紙上空。
“姓甚名誰,哪處人士?”
邊二郎以前應募過幾次賬房先生,還真沒見過這樣的,不過他還是乖乖坐下誠實回答了:“在下姓邊,名若,還未取字,垂柳人。”
“可有功名,可讀過書,讀了幾年?在哪家學堂?”
邊二郎俱都一一作答。
等到回答了一係列“為什麼想來我們這做賬房”“能不能吃住都在廠房”“接不接受一個月隻休三天”“願不願意做賬房的同事還兼顧人事部分”等問題後,除了不明白“人事”是何意邊二郎問了清楚才回答,其他的都一一答應。
等到一張紙都寫滿了,這人這才滿意的停下筆,又從一旁的一摞紙中隨機抽出兩張遞給了邊二郎。
“你把這些做做,若是能做對一半,就算你合格。”
邊二郎不敢懈怠,趕忙接過仔細看了起來。
隻見第一題是:已知我香胰廠□□有製胰人三百五十八人,每人基礎月銀二錢,本月有十三人家中有事,其中五人三天未來工廠,五人七天未來,另一人十五天未來,按照規定,一天未到扣33文,兩天66文,以此列推,問本月工廠共要發放多少錢。
邊二郎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形式的題目,麵上頓時露出驚色。
坐在桌子後的人見他這樣,眼底也露出了幾分驕傲自豪出來:“如何,可是被我們這題目給難到了?”
邊二郎愣愣的眨眨眼,抬頭問:“製胰人一個月月錢當真有二錢?”
“自然,我們可不會拿假的題目來考人。”
邊二郎咕咚咽了口口水:“在下不應募賬房了,改應募製胰人可以嗎?”
那人被他這樣子笑到了:“你可要想清楚,賬房一月四錢呢。”
邊二郎:“!!!”
他如今辛苦一個月連一錢都賺不到,如今竟有個四錢的機會擺在麵前,怎麼可能不好好珍惜。
慎之又慎的小心答了,檢查了許多遍,邊二郎才小心翼翼的將紙遞給了那人。
那人判完了,對秉著呼吸等待回答的邊二郎點了點頭:“可以,你合格了。”
邊二郎興奮的呼出一口氣,還不等到他放鬆下來,那人又抽出一張紙遞到了他跟前:“來,員工合同簽一下,簽完了回去等消息,我們會核實你之前寫的個人內容,若是無誤,明天就會有人去你家了。”
合同上寫了很多內容,其中最吸引邊二郎的還是那條若是簽了合同,隻要紀大人想,未來十年內他都隻能為紀大人做事,不得接私活也要服從紀大人安排,否則就是違約,當然,合同上也寫了紀大人必須每月給他至少四錢的月薪。
這麼一份在現代算的上是霸王的合同在邊二郎看來卻幾乎是超級福利了。
能夠十年都拿四錢的月錢,上哪裡去找這樣的好事。
紀大人竟如此大方,給了他們十年賺月錢的機會。
邊二郎毫不猶豫的就簽下了自己的大名,心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
而被邊二郎認為大方為底下人考慮的紀長澤正滿意的與烏縣丞站在樓上往下看:“不錯不錯,等到我們的香胰子打出名聲了,這一片便是那些文人墨客心向往之之地了,到時候我手裡已然招攬了一大批讀書人,他們身上都有合同,我們再好好的培養一下,到時必定是好助力。”
他才不會讓自己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人才跑去跳槽彆家呢,就算是要跳槽,也要等到十年後這邊穩定了再說。
當然,他們要科舉的話他不僅不會反對,反而還會舉雙手雙腳支持,這可都是現成的人脈,他傻了才往外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