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好聽課?行,洗茅廁去。
偷懶逃課?行,洗茅廁去。
試圖翻牆跑出去?行,洗茅廁去。
兩周下來,這群學生就已經老老實實,如同一條條失去夢想的鹹魚了。
紀長澤照例在開完會後拉著自己的兩個學生討論下一步該怎麼做。
“把他們的銳氣都給滅了之後,下一步就該是給他們點好處了,打一個棒子給一個甜棗,他們年紀小,這麼來上幾次後,自然就乖了。”
張元文張元武:“……”
他們盯著自家老師,終於後知後覺的發現了:“老師,你當初教我們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
“打一個棒子給一個甜棗。”
“你那個時候耍我們就是打棒子。”
“帶我們去山裡打獵就是給甜棗。”
“說不定誇我們聰明也是甜棗。”
眼見倆學生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還挺起勁,紀長澤麵不改色絲毫不心虛:“你們是真的聰明,為師隻是說了實話而已。”
張元文張元武:“……所以果然對我們是打了個棒子給個甜棗。”
紀長澤打了個哈欠:“突然好困,為師要去午覺了,你們好好乾啊,對著這些學弟們要用心,要認真,以後等到入了官場,你們還要互相照拂的。”
“對了。”
走了兩步他又返回來:“以防萬一,你們記得多挑唆挑唆他們,讓他們儘量多分成幾個陣營,不然感情太好,以後不好入朝為官。”
這話中的意思張元文張元武一聽就明白了。
這些學生還沒發現他們的知識正在飛速上漲,不光是書麵知識,還有許多實踐知識,這些知識足夠他們在考上功名後能很好地做官。
但學生們太優秀也不是一件好事。
都是同窗學子,到時候大批量的一起進入朝堂,同吃同住的情意在那裡擺著,感情自然很不錯。
到時候陛下就要不高興了。
這麼多人一個鼻孔出氣,感情還這麼好,是想乾什麼?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給他們劃清楚陣營,到時候互相針對,互相競爭,針對的是對方有沒有做壞事,競爭的是誰為百姓為天下做的實事多。
完美。
要劃分陣營可太簡單了。
性子張揚的和性子沉默的都互相不喜歡。
身份高的和身份低的都互相不喜歡。
喜歡學武的和喜歡學文的互相不喜歡。
等等等等。
這太簡單了。
正在苦逼兮兮學習的學子們還不知道,他們以後的人生已經被安排的滿滿當當了,甚至就連政敵,都能給他們安排好。
學子們漸漸適應了在竹林書院裡學習的生活,不得不說,除了一開始覺得學習很苦逼,之後他們還是很喜歡在竹林書院的。
畢竟書院不光培育他們的知識,雖然學習任務繁重但也沒有逼著他們一直死學,該玩的時候玩,該休息的時候休息,體育課上好玩的東西一大堆,蹴鞠更是學生們喜歡的東西。
以前在京城的時候,他們想要玩還被嗬斥這些東西都會妨礙學習,現在可好了,這可是學校正兒八經的課程,他們想要玩,也可以光明正大的玩,堂堂正正的競爭。
無論是學習還是體育方麵,勝利的那一方都可以跟紀先生提一個小要求。
第一屆蹴鞠大賽的時候,勝利者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
他興奮的跟紀長澤提出了想要去城裡逛逛,買點東西。
紀長澤相當溫和的拒絕了他,但退而求其次,允許他可以去鎮上玩,天黑前必須回來。
小少年在眾人羨慕的視線下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再回來時,身後跟著兩個推著板車的人,板車上麵放著用油紙包裹著的燒雞。
沒錯,這寶貴的一天他在外麵啥也沒乾,就隻大吃大喝了一天,吃完了還打包了這麼多回來給同窗吃。
書院裡肯定是不會餓著這些孩子的,該有的吃喝都有,該有的營養也都有,但是雞一般都是燉雞,燒雞做起來太麻煩根本趕不及,因為這幫子學生已經很久沒有吃過燒雞了。
就算是以前不怎麼愛吃的,現在看見燒雞眼中也是滿滿的冒綠光。
大家一擁而上,對著連吃帶拿的學生表達了萬分的感謝和佩服。
這一天,是這名十五歲的少年記憶力最風光的一天。
所有人都感謝他,每個人都說很佩服他,羨慕他可以出去,感激他帶吃的給大家。
他美滋滋了一天,一直到了晚上,睡在自己的床鋪上,睡覺前還特彆美的想著下次踢蹴鞠他還要得第一。
有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第二天開始學子們的情緒就都激動了起來,一個個鉚足了勁的學,上體育課都認真的不得了。
紀長澤對此樂見其中。
他要的不就是這樣一個結果嗎?
於是,書院裡陸陸續續就開始了各種大賽。
什麼畫畫大賽,寫文章大賽,背詩大賽等等等等。
書院裡一天比一天熱鬨,而選出來的一二三四名,除了能提一個小要求外,還可以寫信給家裡,書院再幫忙寄出去。
到了現在,這些勝利者已經完全不想著離開書院了。
他們寫給家裡的信也是在裡麵把自己大吹特吹,一多半的篇幅都是在描寫自己是如何如何勝利的,提的要求又是什麼什麼,同窗們看自己的眼神又是怎麼樣的羨慕。
之後再表示爹娘你們放心,我肯定再給你們拿個第一回來。
這個年紀的少年正是可以培育三觀的時候,紀長澤沒指望把這些人都教成老狐狸,朝堂裡有一兩個老謀深算的就夠了,若是人人都走一步算一百步,到時候還不亂死。
他隻給這些少年輸送了正確的三觀。
你們可以驕縱,可以懶散,可以不想學習隻想當一輩子的啃老族,但不能有壞心思,不能為了一己私利去害人。
錯就是錯,對就是對,若是有那個心思不正的,趁早滾蛋。
於是,一個個德智體美全麵發展的郎君們出爐了。
看著時間差不多了,他們一個個也適應了這裡,紀長澤這才開始宣布麵向天下招生。
這個時候招生,一方麵是這些小郎君們都學好了基礎,學弟們來了他們能幫著帶帶,另一方麵也是之前怕權貴子弟和貧寒學子引起什麼衝突,大多家境貧寒的子弟都不會主動招惹事端,這些小少爺們可就不一定了。
現在不一樣了,小少爺們個個三觀端正根紅苗直,關注點也都在看一個人先看他是什麼身份,轉變為了先看自身。
雖說還有些驕縱,但也沒什麼妨礙,隻要不惹事就行,沒必要非要強逼他們低下身段。
招生的條件很快列出來了。
不收錢,包吃住。
年齡要大於十歲,小於四十歲。
隻要簽下若是考上功名,之後三年的俸祿每年都挪出百分之一來捐給書院就行。
消息傳出去,大批量的學子都蜂擁而至。
大多都是家境貧寒,無力支撐學業的。
竹林書院的名聲打出來是因為院長紀長澤用短短時間教導出兩個舉人。
關鍵點:這兩人考上舉人的時候虛歲也才十一歲,而且在被送到紀先生那去之前,可是徹頭徹尾的什麼也不會。
這樣的先生,彆說是那些家境貧寒的了,就算是家裡不差錢的都想來。
奈何這些人身後可沒站著金主爸爸,書院就這麼大,不可能每一個人都收下,紀長澤放話出去的時候就說了,他要看資質和用功程度以及底子,畢竟這不是教一個人的事,要是一群人底子都不錯,就兩三個人字都認不全,這要怎麼教,又要怎麼分班。
紀長澤一開始就把話給說清楚了,也規定了截止報名時間,但學子們還是一波一波的往這邊湧,村中人之前就被紀長澤打了招呼,於是都把家裡收拾好,又開始支攤子賣吃的,又開始收錢讓人住宿。
路遠千裡迢迢,許多貧窮學子已然再沒錢租住屋子和買吃的了,這個時候他們就可以住到紀長澤讓人臨時搭建起來的竹屋裡,環境肯定是比不上村民房子的,吃喝方麵也較為簡陋,但他們已經很感激了。
張之文就是住在這小竹屋裡的貧窮學子之一。
他今年二十歲,也是個倒黴蛋,家人辛苦供他念書,他也是個天分好的,小小年紀就已經有了考上童生的把握,本來要去趕考,結果趕上天下亂了,當時兵荒馬亂的,彆說是念書了,能夠不餓肚子就不錯了,許多知識自然荒廢。
後來新君登基,天下初定,作為家中長子,他不賺錢就已經不好了,更彆說還要拿家裡的錢繼續念書,家中也承擔不起束費用,本來張之文都已經放棄,打算老老實實去做個賬房先生,沒想到緊接著就聽說了竹林書院的消息。
張之文到底還是不甘心多年苦讀化為泡影,咬咬牙跟家中父母商量後還是來了。
他沒好意思再拿家裡的錢,背了麵餅,自己收拾好包裹,硬是靠著一雙腿一路上走過來的,餓了吃麵餅,渴了就喝路邊小溪裡的水,到了晚上要麼睡在破廟裡,要麼就是找個樹爬上去。
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千辛萬苦的到了這兒,聽聞明日就要開始考學識,他又是害怕自己考不上,又是趕忙的開始回憶之前學過的內容。
這是他最後一次機會,他一定要抓住。
睡在張之文身邊的也是一位貧寒學子,兩人也隻是見了麵後互報家門,之後就沒交談,現在他本來想張口說話,但見張之文嘴中念念有詞就沒說話,一直等著張之文說完了,才小聲道:“張兄,方才我出去逛了一圈,打聽竹林書院的具體情況,這才知道原來書院裡已經有了一批學生,父母全都是當初書院建立時給了善款的,個個都是權貴子弟,你說若是我們進了書院,他們會不會排斥看不起我們?”
他說的含糊其辭,張之文卻懂了他的意思。
張之文小時候是在縣裡念的書,那還隻是一個小學堂,家境好的學生就已經在看不起他們這些寒門子弟了,看不起便不交流,那還是脾氣好的學生,更有些性子惡劣的,不光看不上貧寒學子們,還想辦法欺負人。
一個小小縣城裡的有錢學子都是如此了,更彆提這些學子還都是京城來的,聽聞家中長輩大多都在朝廷做官,官二代,定然要比富二代底氣更足。
張之文苦笑一聲:“彆想太多了,書院隻是念書的地方,若是有幸能進去,好好苦讀便好。”
他心裡其實也是覺得書院中恐怕會有欺淩現象出現。
但他也打定了主意。
無論發生什麼,就算是被人嘲笑,被人捉弄,要是真的能夠在書院學下去,他一定要咬牙死撐,若是讀不出去,父母的心血,這些年的苦讀就真的是白費了。
一夜安然過去,第二天一大早,張之文就睜開了眼,他一晚上都沒睡好,心裡始終裝著事,一會是想著考進去之後要怎麼做,一會是想著若是考不上他該如何回去麵對親人殷切視線。
一行人被帶入到了書院操場上,上麵已經擺好了桌椅筆墨,眾人小心翼翼入座,張之文自然也是如此,他有些局促的坐下後,才抬眼觀察四周,首先看見的便是坐在最前麵麵對著他們的年輕人。
他穿著灰袍,麵容俊秀,懷中正抱著個小嬰兒哄著,旁邊站著兩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雖年紀小,瞧著卻一身風度,正低聲跟那抱著嬰兒的年輕人說著什麼。
奇怪了,這不是考場嗎?為何那人會抱著嬰兒來,居然也沒人說什麼。
張之文是之後才知曉,抱著嬰兒的正是這書院的山長紀長澤,他懷裡的是紀家千金,旁邊站著的,自然就是那兩位十分有知名度的小舉人了。
鐘聲響起,試卷被監考人發在桌子上,張之文深吸一口氣,仔細的看起了試卷,粗略看了個大概後他鬆了口氣,這上麵的內容的確是基礎的,看來他可以考進去。
紀長澤抱著自家乖女兒哄睡著了,才抬頭仔細觀察滿場考生。
他眯著眼盯著張之文看了會,偏過頭對著倆徒弟說:“看那個,穿打布丁月色衣衫,頭上用灰布繩的那個年輕人。”
張元文張元武看了過去,沒看出個什麼來:“老師,他怎麼了?瞧著挺正常啊。”
“他看著是個心思縝密的,下筆時也自信滿滿,風度看著也不錯,目測是個好苗子,若是考進來了,你們好好和他打交道,要是真的聰慧,我就收他做三弟子。”
張元文張元武恍然大悟。
張元武問:“老師你之前不是說教學生太麻煩,不想再教了嗎?怎麼又改變主意了?”
“對啊,教學生太麻煩了,所以我不教。”
紀長澤相當的理直氣壯:“我收弟子,你們教師弟。”
張元文;“……”
張元武:“……”
紀長澤將女兒交給他倆,自己起身去溜達了一圈,回來還挺感歎的:“這個也姓張,看來你們果然有緣分,交給你們果然沒錯。”
倆徒弟:“……”
張之文剛才埋頭寫字,倒是沒注意有人來看過自己,一氣嗬成後,重重鬆了口氣。
等放下筆,檢查完了之後,他正準備再檢查一遍,就發現遠處的樹林子裡,正有一些穿著校服的學生探頭探腦的往這邊看,見他發現了,當頭的那個還惡狠狠瞪了他一眼。
張之文心裡一突。
他猜到了這些是那些權貴子弟了。
如今瞧來,果然是不怎麼友善。
隻希望他們能彆太過分。
張之文順順利利的入了學,在高興地同時,也提防著那些權貴子弟們做點什麼,但讓他安心的是,這些年紀還小的師兄們隻除了碰見瞪他兩眼,其他的倒是從沒做過什麼。
他依舊小心謹慎,在迎來入學後的第一場考試後,成績下來,張之文位列第二。
神奇的是,在他考上第二後,那些權貴子弟們態度大變,見了他還笑眯眯和他打招呼,弄得張之文一度膽戰心驚,以為他們是在做什麼陷阱。
他可是早就聽聞,越是家中有權有勢的人家,就越是不將普通人放在眼中,畢竟他們家中有人罩著,就算是捅出天大的事來,也未必不能兜好。
這些小師兄們之前分明很排斥他,如今態度大變,恐怕是真的有陰謀。
不光張之文這麼想,書院裡的一些寒門子弟心底也有些害怕這些小師兄會乾什麼。
畢竟從張之文進學以來,這些小師兄們看他就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尤其是上體育課的時候,總是會用著挑剔的視線打量著張之文,然後再一臉嫌棄的收回視線。
明明其他人也和張之文一樣是寒門學子,就從未見過他們如此那般。
胡思亂想的時候,考了第一的小師兄出去一趟,帶了一堆吃的回來,還親自送到了張之文跟前,張之文看著麵前的大雞腿,一時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吃。
萬一……上麵撒了瀉藥呢。
他最終還是問出了口,問為什麼小師兄們好像都很不爽他,是否是他哪裡做的不好,得罪了師兄們。
剛剛考了第一的小師兄灑脫一笑:“沒有,就是見山長好像很欣賞你的樣子,他們怕你搶了我的第一,這樣我就不能出去給他們帶東西了,畢竟你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山長規定出去的學生必須自己回來,你身子骨看著不行,也帶不回太多東西回來給大家分著吃,他們有些恨鐵不成鋼罷了,你也不用難過,好好上體育課,多練練體力,他們自然就會喜歡你了。”
做足了被嫌棄準備的張之文:“……”
他苦思冥想,膽戰心驚這麼久,結果就這?就這??
說好的囂張跋扈紈絝權貴竟然是……一群隻想著吃的傻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