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人覺得紀長澤看書是找借口偷懶, 紀三嬸也覺得他看書是為了偷懶,就連脾氣最好的紀二嬸,都沒認為侄兒是真的打算實打實認認真真看書了。
她更加傾向於長澤這個孩子想上進。
重點是“想”, 而不是上進。
一家子人, 除了紀奶奶堅定不移的認為自家孫孫跟大兒子一樣天賦高,是個天生會讀書的料, 其他人都對此保持了不信任的態度。
紀長澤也沒去管這些,照舊悶在屋裡看他的書。
紀家其他人都不抱怨,照樣是熱火朝天的該打魚打魚, 該賣錢賣錢。
雖然紀長澤就開了個頭,其他時間都躲在屋裡看書,但因為他那家中唯一男丁的地位, 全家人都自動將“開了個頭”,換算成了“參與了全程”。
甚至因為紀奶奶堅持不懈的洗腦, 比如“要不是長澤我們家哪能掙這些錢”“全村也就長澤能在找到這麼一個好地方了”“老二老三你們可要對長澤好, 看他年紀輕輕的就讓我們家掙這麼多錢”,等等等等。
她自己越叨叨就對此越深信不疑,二房也是滿心相信, 唯一清醒的紀三嬸心底倒是清楚紀長澤後來一直沒插手這件事。
但是那又怎麼樣。
侄兒這養的嬌生慣養的, 就算是動手了,他估計也做不來多少活, 說不定還要人去照管他。
還不如像是現在這樣, 他老老實實的待在家裡不惹事,那就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貢獻了。
心裡這麼想著,紀三嬸麵上還跟著一臉附和。
於是紀長澤在家裡念書這個事, 還是順順當當了下來,雖然全家除了紀奶奶沒人相信他真的能看出個什麼名堂。
這麼平淡的度過一段時間後, 魚群不知道是抓完了還是被抓的轉移陣地了,紀家再抓不到那麼大批量的魚了,他們倒是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看著以往掙的錢,還挺美滋滋。
這魚可真是衝著給他們紀家添財路來的,眼看著要過年了就沒了。
這錢可不就能讓他們好好的過一個年嗎?
手裡頭有了錢,紀奶奶手頭就寬鬆了不少,捏著錢去了城裡買了幾塊布回來,好好的給全家做了新衣裳。
紀長澤一直算著時間,原本的時間線裡,原主就是在過年後這個時間的時候見到大隊長帶回來的小妹妹。
他這段時間也找借口去城裡溜達了好幾圈,都跟住在城裡的三姐他公公混熟了,還是沒能看到什麼專業乞討團隊,估摸著還要等著臨近過年。
要麼就自己找,要麼就得想法子讓彆人找了。
正月初二,出嫁女帶著女婿孩子回娘家。
紀家的三個女兒這次回來都和以往不太一樣,歡欣直接寫在了臉上,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畢竟這段時間紀長澤總在往城裡跑,去城裡順便就見一下三姐,去三姐婆家怎麼好空著手,自然要提一些東西。
有時候是自家種的菜,有時候是賣剩下的魚,有時候是去割了一些肉。
紀家現在多了賣魚這麼一個額外收入,紀奶奶也不再像是以前那樣扣扣索索,就給一些東西,給的還是親孫女,這有什麼的。
這些真的就是小東西了,但對於住在城裡和鎮上的三姐大姐來說,那可就是來自娘家的心意。
她們自家可沒有地來種,想吃什麼菜就要去買,雞鴨魚肉這些自家養也不現實,婆家為了減少支出也很少買。
因此當弟弟給他們送來了這些,可是大大的增加了她們的家庭地位。
娘家有人和沒人那真的是兩種區彆,至少兩人能明顯感受到公婆對著她們的態度和善了不知道多少。
嫁在村裡的二姐倒不是因為這些菜和魚。
紀長澤看書看累了就去找她,不是找她說話,就是找她老公說話,她丈夫本來是個一人吃飽不管全家的混混性子,每天東邊跑西邊跑,就是不著家。
紀二姐也不好說他什麼,畢竟就連她都看的出來,這是公婆偏心底下的倆小叔子,丈夫心底悶不過,這才故意跟公婆置氣不去乾活。
反正你們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當個老黃牛每天累死累活幫忙。
你們不偏心弟弟們嗎?那讓他們乾活去唄。
誠懇的說,他這種行為沒成家的話這麼乾沒什麼問題,但他娶媳婦了,媳婦還是紀長澤二姐。
他父母本身就是個偏心的,抓不到來去如風的兒子人,就找兒媳婦出氣,倒不是說打罵,畢竟兒媳婦娘家就在村子裡住著呢。
隻是臟活累活都交給紀二姐,家裡有什麼好吃好喝的也都是藏起來給小兒子吃。
她丈夫倒是自己躲出去輕鬆了,留下紀二姐一個人在家裡吃苦。
之前紀二姐被紀長澤拉著說過幾次話,明裡暗裡的打探過幾次(打探完了她都不知道),確定她對丈夫有感情不想分開後,他就放棄了踹掉這個二姐夫的念頭,轉而變成試圖把對方捏吧捏吧,看能不能改造一下。
紀二姐不知道紀長澤這些念頭。
她隻知道丈夫本來不著家,但是被紀長澤拉著說過幾次話後,居然也開始知道顧著她,護著她了。
為此,紀二姐對紀長澤的感激絕對是濃濃的。
三姐妹日子過得和順,心情也好,回了家是一片其樂融融,紀長澤也笑著跟她們打招呼,順了一圈視線,就發現三姐夫雖然麵上也笑著,眼底卻有愁色。
他想了想,湊了過去:“姐夫,乾嘛呢?怎麼一副不高興的樣?是不是我家哪裡沒招待好?”
“不是不是,這有魚有肉的,招待的挺好的。”
被紀長澤這麼一詐,三姐夫果然著急了。
三姐夫齊兵是個標準的文人性子,好說話脾氣好,文質彬彬,對著妻子也很體貼,夫妻關係很不錯,現在聽了紀長澤的話趕忙擺手搖頭,生怕小舅子誤會了他。
紀長澤還是滿臉狐疑:“那怎麼看著你好像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眼見著小舅子還是一副“你是不是因為陪我姐回來所以才不高興”的模樣,齊兵趕忙解釋:“我不是因為這個事,是因為工作上的事。”
紀長澤恍然大悟的一點頭,伸手搭在他肩膀上,一副哥倆好的樣:“我懂,我明白,男人嘛,難免會有點不如意,來,姐夫,你跟我說說。”
齊兵:“……”
小舅子一個從沒工作過的,跟他說了也沒用啊。
但也許是紀長澤表情太真摯,也許是最近的確壓力大,齊兵還是沒憋住,愁眉苦臉的把事給說了。
之前就說了,他是個小乾部,搞農業方麵的,地位不說高,低倒是也不低,就是混個中不溜,他性子溫和,和同事處的不錯,也願意下基層,是個真心實意肯做事的,所以在工作上一直都做的挺好。
但是最近,工作遇上難題了。
“大白蛾子?”
紀長澤往三姐夫旁邊一坐,做出傾聽的樣子:“什麼樣的大白蛾子?”
“就那種白蛾子,不是我們國家的,是從彆的國家傳過來的,叫什麼、什麼外來入侵,小的時候長的跟毛毛蟲一樣,之後就變成了大白蛾子,白蛾子倒是沒什麼,主要是它小時候,啃莊稼,啃樹葉,帶葉子的都能啃,就離我們這不遠的山縣,那邊已經糟了災了,我們縣那是千防萬防啊,結果,還是沒防住,現在還好,還不到種地的時候,就怕等到種地的日子了,那大白蛾子越冬把咱們糧食都啃沒了。”
齊兵說的一個勁歎氣:“你說,我們好不容易安穩下來,眼看著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的,咋就冒出來蟲害了。”
紀長澤聽明白了。
“所以姐夫,縣裡這是想著趁著冬天,把它們給滅了?”
“想滅,滅不了啊,它們成蛹了就這麼點大,仔細找倒是能找出一些來,之前那個啟明縣就是,大冬天的,基本全縣人都去找了,結果冬天過完了,還是不知道從哪竄出來一大堆蟲子,殺也殺不完,用農藥也不行,就隻能眼睜睜看著它禍害糧食。”
齊兵越說,麵上愁色越重:“這以前吧,隻是聽說,誰知道傳到我們這邊來了,還好是趕上了它們越冬,還能有時間商量一下對策,最近我們為了這事,天天開會也想不出什麼解決的法子來,我剛剛啊,就是忍不住去想這個事了,不是因為陪著你姐回來。”
他還沒忘記解釋幾句。
紀長澤若有所思的動了動手指頭:“姐夫,你有法子弄來這家夥的蛹不?或者屍體也行。”
齊兵滿臉問號:“什麼?”
問完,就見著一向不學無術懶散度日的小舅子笑著說:“我最近看書呢,也是農業方麵的,你把那玩意給弄來,我研究研究,說不定我就能把這件事給解決了呢?”
齊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