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三嬸還在懵逼著, 就見紀長澤跟紀奶奶說了句什麼,然後轉身從另外兩名軍人騎著的摩托車後麵抱下來兩個小女孩。
她愣住了。
旁邊的人也在奇怪:“怎麼回事?怎麼還帶了兩個小孩回來?”
“這倆小孩腿好像有問題。”
“咱們去看看吧?”
紀三嬸她娘也皺著眉遠遠盯著倆小孩看,越看眉皺的越厲害:“閨女, 這怎麼看著像是四丫五丫?”
不是就像, 那就是她的四丫五丫啊。
紀三嬸眼淚刷的就下來了,大腦一片空白, 什麼都不顧的直接跑到兩個女兒跟前,半跪下來顫抖著手看她們:“這是怎麼了?你們身上穿的這都是什麼?腿怎麼了?怎麼這麼瘦?”
紀奶奶剛才已經聽孫子簡短說了發生了什麼事,此刻瞧見母女想見的這一幕眼圈也紅了:“先把孩子帶回去, 外麵太曬了,再給孩子曬的不舒服。”
紀長澤一把抱起其中一個孩子,紀三嬸趕緊小心翼翼的抱起另一個, 感受著自己算年齡該八歲的女兒體重輕的還不如五歲時,就哭的更厲害了。
被她抱住的是姐姐饅頭, 饅頭從記事開始, 很少被人這麼珍惜的抱著,她依稀記得當初叔叔嬸嬸第一次見他們的時候也是抱著他們的,可惜後來抱出了紀家的視線範圍後就又把她們放在地上要求她們自己走了。
後來被賣給人販子, 被送到乞討組織, 這些人既然能乾出打斷小孩子的腿來控製她們的事,自然也不會有這份閒心溫柔。
後來, 就是自稱是他們哥哥的紀長澤。
他身上乾乾淨淨的, 仿佛有一股皂角香,抱起她們的時候也都小心避開了傷腿,輕輕柔柔的。
紀三嬸與他一樣, 也都是動作輕緩的仿佛生怕嚇到她們。
她知道這麼小就被送出去的孩子大概是不記得她的,又怕女兒不認得自己害怕, 就努力的用著哽咽聲音溫柔與她說話:“我是媽媽,你還記得我嗎?你們小時候很粘人的,總是媽媽媽媽的跟在我屁.股後麵叫我,還知道幫我拿東西,我去上工的時候,你們就坐在樹底下自己玩,記不記得?”
她說的這些饅頭都不記得了,但仿佛能通過母親的描述想象出那個畫麵。
因為兩個好好送出去如今卻滿身狼狽斷腿的女孩,紀家人回去的氣氛很是沉重,其他人雖然想上前打聽一下到底怎麼回事,但見他們這樣,也都沒在這個時候上去打擾,隻帶著滿臉的不解好奇伸長脖子看他們遠去。
這個時候紀長澤剛下車時喊的那一聲效果就出現了。
沒人去腦洞大開的想“是不是紀長澤又闖什麼禍了”,而是紛紛根據目前的情況猜測起來。
“那是四丫和五丫吧?之前紀家送給彆人養的兩個閨女,我記得是三房的女兒。”
“好像是,樣子好像沒怎麼變,黑了,瘦了,身上穿的那是什麼啊,領走她們的那家人不是挺有錢的嗎?怎麼就給她們穿這些。”
“腿也斷了,還拿木板夾著,到底怎麼了這是。”
不光他們疑問,聽到消息匆匆忙忙趕回來的紀家人看著瘦瘦弱弱身上滿是傷痕的四丫五丫,也懵了。
“這是,這是怎麼了?”
見弟妹正在給兩個丫頭擦臉,紀二嬸趕緊上去幫忙,紀二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下意識望向三弟,紀三叔看著兩個明顯受了磋磨的女兒,臉上神情是從未有過的鐵青。
紀長澤站出來,將事情說了一遍。
紀家人頓時怒了。
“什麼東西!!當初領走四丫五丫的時候跟我們說保證當成親生女兒,他們就是這麼對親生女兒的嗎!!”
“不想要四丫五丫了就還給我們啊!!乾什麼這麼對兩個孩子!!”
一向老實的紀三叔黑著臉猛地站起來,抄起牆角的鋤頭就往外走:“狗.娘養的!!我弄死他們!!!”
見弟弟如此,紀二叔想也不想的跟上:“老三!我跟你一塊去!!”
“二叔三叔不用去了,他們已經讓我送到警.察局了,他們至少要蹲幾年才能出來。”
紀長澤喊了一聲,將兩個叔叔喊住:“現在最要緊的是把四丫五丫的腿傷治好,她們年紀小,還沒定型,應該能治。”
一直安靜坐在那任由紀二嬸紀三嬸幫自己擦臉的兩個女孩手緊緊牽在一起,在發現紀家人沒有嫌棄她們,而是滿臉心疼,甚至還願意為了她們去找人算賬之後,她們自從進了陌生地方就一直緊繃的身軀才慢慢放鬆下來。
紀長澤轉身摸了摸兩人的頭,低聲問:“四丫五丫有名字嗎?”
“有……”
四丫膽子比妹妹大一些,小心看了一眼哥哥,才怯怯道:“我叫饅頭,她叫米粥。”
饅頭?米粥?
這名字哪怕是在到現在還大丫二丫三丫稱呼家中女兒的紀家人眼裡看來,都略有些草率了。
紀奶奶難得對著孫子以外的人滿臉溫柔,放柔了聲音,細聲細氣的問兩個孫女:“這兩個名字是誰給你們取得啊?”
饅頭有些瑟縮,但看了一眼紀長澤,害怕就少了一些,小聲說:“是我想的。”
“誒唷,咱們四丫,不對,咱們饅頭真聰明,還會取名字了,你幾個姐姐像是你這麼大的時候可沒你聰明。”紀奶奶一聽居然是她想的,頓時一陣猛誇。
“那咱們晚上就吃饅頭和米粥,奶奶給你們做大白饅頭和白米粥,再殺隻雞,兩隻雞腿你們今天一人一隻,剩下的雞肉明天我們燉雞湯喝,咱們家饅頭和米粥這麼乖,一定要好好獎勵一下。”
事實證明,她老人家這麼多年不是白活的,三言兩語就讓兩個本來還滿臉緊張的孫女放鬆了警惕,看她這個滿臉慈愛的奶奶視線也親近起來。
“來,老二家的,你去燒水準備一會給饅頭米粥洗個澡,老三家的,你去找找家裡還有沒有饅頭米粥這麼大丫頭穿的衣裳,要是沒有就去拿雞蛋跟隔壁換兩身。”
紀奶奶笑嗬嗬的,不像是其他人那樣滿臉沉重,而是一副很輕鬆樣子:“饅頭米粥乖,一會舒舒服服的洗個熱乎澡,洗完澡頭發乾了就差不多能吃飯了,奶奶這就去給你們做飯,等到明天,我帶你們去城裡買好看衣裳。”
見著兩個孫女點了頭,她才看向呆呆站在那的紀二嬸:“老二家的,愣著乾什麼,還不趕緊帶饅頭米粥洗澡去,老二,你去跑一趟,把劉大夫請過來給咱們家米粥饅頭看看腿,老三,你去找大隊長請個假,明天你和你媳婦跟我一塊帶饅頭米粥進城買衣服。”
很顯然的,在發現對著她們和顏悅色的紀奶奶以“我是家庭老大大家都要聽我的”的態度對紀家其他人發號施令後,兩個丫頭的表情更加放鬆了一些。
比起全家人都對她們好這種會讓她們不知所措的情況,在外麵生活了許久的姐妹倆還是更習慣這種有個老大(紀奶奶)以強勢姿態指揮著所有人對她們好。
她們乖乖被紀二嬸一手抱一個抱走了,神情也沒了剛才的倉皇。
在小小的孩子心裡,紀二嬸很明顯很聽紀奶奶的話,既然紀奶奶讓她好好照顧她們,那麼這個陌生的二嬸就一定不會陽奉陰違。
看著倆丫頭被抱走了,紀奶奶才呼出一口氣。
旁邊早就看明白了的紀長澤衝她豎起大拇指,彩虹屁一波一波的:“奶,不愧是你,真有一套。”
“那是當然,我可一直能哄孩子,隻要我想,沒有我哄不好的孩子。”
她說著,瞥了一眼還在狀態外的兒子兒媳們,有些嫌棄的皺皺眉:“行了,還愣著乾什麼,還不趕緊照著我剛剛說的去做!”
“啊,好,好……”
紀家二代這才匆匆忙忙的分彆忙去。
有了紀奶奶挑大梁,紀長澤也放鬆下來,晚上,一家人坐在院子裡,饅頭米粥坐著的是有靠背的椅子,以防止她們因為傷腿坐不穩當。
這一次的飯桌上紀奶奶依舊偏心,隻不過偏心的對象從紀長澤變成了兩個剛剛回家的孫女。
“來,一人一個雞腿,這雞腿可是奶奶用土豆燉的,味道好著呢,配著饅頭吃特彆好吃。”
紀長澤拿著個饅頭吃,見叔叔嬸嬸們全都是一副生怕一眨眼饅頭米粥就跑了的樣一直死死盯著她們看,全然沒發覺兩個剛回家的小丫頭被他們看得渾身僵硬,動也不敢動。
他咽下口中饅頭,勸著:“叔嬸你們快吃飯啊,吃完了我還要給你們講講我在研究所都乾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