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劉樂平,看出了她們在嘲笑自己爹爹,偏爹爹還一無所知的跟著她們笑。
方才她自己被笑的時候還能心平氣和,如今卻是再穩不住,眼神冷下,張嘴要說話時,突然劉生彥身邊的小廝小跑著過來:“老爺,老爺。”
“急慌慌的做什麼?”
小廝跑的呼哧呼哧喘氣:“外麵有人給老爺送送彆禮。”
“送彆禮?”
劉生彥一想不對,他這麼摳門,誰會給他送,之前也跟子方他們說好了,不讓他們送,不然這家夥給他送了,下次他就要回禮。
這群家夥一個個閒得很,天南地北的四處跑,要是真讓他們給他送了一次,那完了,一年裡他能送到錢包扁扁。
他緊張起來,不會是哪個家夥沒聽他的話,直接就送了吧?
完了完了,要破財了。
這群沒心的,友誼那是能用金錢來衡量的嗎?!
真正的友誼,就是要什麼都不送!
他越想越蔫,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慘遭破產的慘狀,頓時心灰意冷,沒什麼興趣的揮揮手:“既然送來了,就收起來吧。”
“小的就是來尋老爺說這個的,那些禮太多了,塞滿了整個院子都放不下啊。”
劉生彥:“???什麼意思?”
“禮太多了,根本放不下。”
劉生彥:“?”
誰啊這麼大方?那到時候他是不是也要回同等的禮?擦,這不會是仇人專門過來搞他讓他破財的吧?
其他的小姐們眼底卻都又是驚奇又是震驚。
一整個院子都放不下的禮,那該有多少啊。
若真是有那樣多,那怕是價值不少吧?
這……到底是何人?
劉生彥也想知道是哪個兔崽子:“哪家府上送來的?”
“紀府送來的,人還在往我們府上運禮呢,老爺可要去看看?”
“走走走,去看看。”
紀長澤這個家夥,怕是欠揍,難道他忘了,他們都已經決裂十六年了嗎?
居然還敢給他們送要回禮的送彆禮,還送這麼貴,真是日了狗。
他急吼吼離去了。
原地,還站著幾位小姐,俱都是一副被震驚了說不出話來的模樣。
劉樂平倒是依舊那麼平淡無波的樣子,隻給她們行了禮:“我去隨爹爹看看,就先走了。”
她走了,隻剩下幾個小姐望著她的背影。
“紀府……可是那位尚書令大人?”
紀長澤的奸臣名聲隻在一些看不慣他的官員與許多敬重李大人的學子中流傳。
不願與他交惡的人家還是大多數,就算心裡看不慣,麵上也還是要捧著敬著。
畢竟無論紀長澤的名聲如何,他手中的確是權勢滔天。
這般人物,若是能跟他搭上,下半輩子的官場生活絕對穩了。
對於府中這些父親俱都是白身,占了祖父和三叔的名字才能得個官家小姐稱號的小姐們來說,紀長澤這等人物更是天邊之人。
這樣一個她們平日裡提都不敢提,想都不敢想的人物,居然來給三叔送了送彆禮?
送彆禮,那可是視為至交好友的人才能送的。
“到底怎麼回事?未曾聽過三叔與紀大人有什麼交情啊。”
“送彆禮都送了,這交情該有多深。”
“方才三叔身邊的人好像說,一院子都放不下……那該是有多少啊。”
這些小姐麵麵相覷,最終還是帶著心中好奇,去了門口,果然瞧見一個個被精細盒子裝著的禮物讓人抬進府中,像是一條看不見頭的隊伍,去往了三叔院中方向。
還有三叔身邊的小廝站在門邊,每當有新的禮物被從車上卸下,他就會比照著禮單,高聲念賀。
她們過去時,剛好聽到。
“岫玉平安如意一柄。”
“銀鼠皮,白兔絨,繭綢,狐皮二十件。”
“人參,靈芝,沉香,雪蓮,何首烏各十盒。”
單單是剛好趕上的這三件禮,便足以抵用普通人家一輩子的花銷了。
就光是那些念在一起的,若是換做其他人家,也是要分開來念的,可紀長澤卻直接將這些當做一件禮來送,可見其出手有何等大方。
“天、天啊。”
劉大小姐驚的站都站不住,隻能牢牢抓住身邊丫頭的手臂,她經常跟著三嬸嬸出去,自認為也算得上是見過不少世麵的了,可卻從未聽聞還有人送彆禮是這樣送的,說了天啊後,半響都不知道該說一些什麼。
那好多車的禮物念完了,便又有新的車跟上。
小廝換了個禮單,接著念:“送與友人親眷禮。”
送彆禮,一些人也會送一些禮物給要離彆的人親眷,視為通家之好,這些幾個劉家小姐都是知曉的。
想到方才那些禮的豪貴,再聽到這些送女子的禮,她們都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那禮的貴重程度也沒讓她們失望。
“東珠二十串,南珠二十串,藍寶石十顆,紅寶石十顆,翡翠玉十五,白玉瑪瑙耳墜四串。”
“象牙抱金鐲兩對……”
若是之前念那些華貴之物時,這些小姐們隻是震驚的話,那麼在聽到這些首飾之後,她們就是羨慕了。
這樣的好東西,若是給了她們,她們哪怕是戴一輩子都戴不完啊。
可那單子卻還有很長很長,禮物一件件的抬進去,仿佛念不完一般。
幾人鼓足勇氣,打發著一個丫頭去找了那正在指揮人從車上卸下禮物的紀家人。
那管家轉頭,臉上也沒什麼大情緒,隻是淡淡笑:“小的福泉,見過幾位小姐。”
他這樣不熱絡,幾人也不覺得奇怪,畢竟是尚書令身邊的下人,有一些倨傲也是正常的,她們祖母身邊得眼的丫頭,那也是一個個十分矜持。
“這些都是紀大人送給我們三叔的嗎?”
“是,我們家老爺與劉大人乃是至交好友,聽聞劉大人要去葛州,便湊了這些送彆禮來。”
幾個小姐張張嘴,想問既然有送給親眷的,那可有她們的。
但又實在是不好意思問,正糾結著,劉樂平帶著丫頭遠遠走來,她是來見送禮人的。
按照規矩,友人送禮,小輩要出來道謝,隻是她弟弟不在,隻能她來了。
她一出來,福泉看到她身邊跟著一個紀家下人,眼睛立刻亮了,趕忙三兩步小跑過去,又是彎腰又是行禮的,那叫一個殷勤:“小的是紀府中伺候我們家老爺的福泉,五小姐好,見過五小姐。”
劉樂平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殷勤的下人,有些沒反應過來,福泉毫不介意,臉上堆滿了笑:“五小姐怎的親自來了,這外麵風多大,哪裡值得您親自出來,小的方才還道,等搬完這些,便進去給小姐見禮呢。”
他臉上那諂媚都快溢出來了,若不是時機不對,簡直恨不得搶過一旁丫頭手裡的傘,親自給劉樂平打傘。
這位可是讓主子唯一帶了慈愛語氣說起的小輩,他必須得把這根大.腿抱好啊。
劉樂平有些不適應的後退一步,還未說話,便發現那幾個向來瞧不上她的堂姐看她的視線裡充滿了古怪的羨慕嫉妒。
她不再去看,隻對著福泉一笑:“多謝。”
“誒,小的哪裡當得起小姐一聲謝,小姐快些進去吧,風太大了,小的跟您一道進去,也拜見拜見劉大人。”
福泉將指揮的任務交給彆人,就討好笑著跟在劉樂平身後,一路堆著笑進去了,全程都沒去看一眼其他幾個劉家小姐。
老爺對那幾個劉家小姐可沒什麼好感,他瘋了才去跟她們親近。
到了院中,小小的院子裡已經堆滿了禮物,劉生彥正站在院子裡發愁。
不是愁禮物放不下,是愁以後他得還多少回去。
這特麼的,何止是破財,簡直破產啊。
正發愁,瞧見劉樂平帶著福泉來了,連忙迎上去:“你趕緊,趕緊把這些都拉回去,告訴紀大人,就說心意我領了,隻是我家院子實在是放不下,還是莫要如此客氣了。”
福泉堆笑;“大人不必擔心,這些禮大半都是要帶上路的,院子放得下。”
“我說放不下就放不下,你看這麼小的院子,這擠死了這,你趕緊帶回去。”
福泉也不著急,恭敬遞上一封信:“大人,我們老爺料到大人會如此說,吩咐了小的,若是大人不收禮,便將這封信給大人看,大人看了便明白了。”
劉生彥狐疑的看他一眼,接過信,半信半疑的打開。
“謔!”
他驚訝的叫了一聲。
一旁正在指揮人放禮物的劉夫人:“?”
劉生彥:“嘖嘖嘖。”
劉夫人:“??”
劉生彥看完了,一改方才的焦急,十分淡定的背手:“既然這樣,那就多謝你家大人了。”
劉夫人:“???”
那信中寫了什麼?居然讓劉生彥變化這麼快?
她好奇上前,拿過劉生彥手裡的信。
隻見上麵寫著兩行大字:
此禮無須還。
待我出行,將盒子送回。
劉夫人:“……”
怪不得老爺願意收,原來是不用回禮。
她再看向自家丈夫,已然是一副撿了天降橫財,樂顛顛的隻恨不得上天的模樣了。
福泉見劉生彥心情不錯,趁機道:“大人,老爺還道,我家夫人常年久居府中不出,平日裡頗有些寂寞,希望大人能讓劉夫人帶著小姐多多看望。”
劉夫人身子一僵,乾笑:“我去便好了,我家樂平年紀太輕,怕衝撞了紀夫人。”
“哪有,樂平小姐分明瞧著嫻雅惠人,我家大人知曉劉大人有子有女,時常感歎羨慕呢。”
劉夫人依舊不願意:“樂平也就在外麵裝得像,在家十分調皮……”
劉大人接過話:“胡說,樂平哪裡調皮了,我們樂平最是乖巧。”
劉夫人吸氣,看向拖後腿的夫君,試圖暗示他她並不是因為這些才不讓樂平去,隻是找借口:“但聽聞夫君與紀大人也是近些時日才相熟,隻怕樂平去那拘束。”
“怎會,我與紀長澤老早便認識了,何況你又與紀夫人關係好,樂平性子又安然,不會拘束的。”
劉夫人:“……”
她再次試圖努力:“老爺,紀大人府上也沒樂平的同齡人,帶她去怕是不太好。”
“你不懂,正是因著紀夫人膝下無子女,這才帶樂平去給她解悶。”
劉生彥說完,還樂顛顛的看了一眼自家夫人:“夫人不用擔心,樂平乖巧淩厲,紀夫人定然喜歡。”
說完,他不等劉夫人在說什麼,直接敲定道:
“好了,福泉,你去告訴你家老爺,就說我答應了,必定讓我家夫人帶著我女兒去看望紀夫人,讓他放心。”
說完,見著福泉高興應下了,他頗為得意,轉而悄聲對劉夫人說:“紀長澤這家夥,哪哪都壓我一頭,該叫他瞧瞧,我閨女有多聰慧懂事,讓他也羨慕羨慕我有這麼個好閨女。”
劉夫人死魚眼看這個拖後腿的。
聰慧懂事是真的,好閨女也是真的。
隻是這閨女若是進了紀家,還是不是他的好閨女就說不準了。
到時候,說不定就成了紀長澤的好閨女了。
長壽堂裡,老太太失手,茶杯摔在地上。
“你說什麼?!!尚書令紀大人給老三送送彆禮??”
底下站著的人趕忙點頭:“可不是,送了許多,至少有十幾車,還全都是一些貴重的禮,聽聞,還讓三夫人帶著五小姐多去看望紀夫人,那紀大人可是十分愛重紀夫人的,老太太……三老爺這……會不會攀上尚書令大人了?”
老太太麵如死灰。
她一直壓製著劉生彥,就是不想他出頭,若是他出頭了,要讓她這個嫡母看庶子臉色生活,她才不會答應。
可若是劉生彥攀附上了紀長澤那等權貴……
“不,不用擔心。”
突然想到什麼,她鬆了口氣。
“紀大人雖權傾朝野,名聲卻不如何,老三與他來往,那是自尋死路。”
她想清楚了,重新放鬆下來。
他人奈何不了紀長澤,卻未必能奈何不了劉生彥。
劉生彥這般討好親近紀長澤,定然會有人尋他晦氣,說不定,還會被群起而攻之。
她重新高興起來:“行了,這麼點事就這般急躁,像什麼樣子。”
隻是,劉生彥的運氣一如既往的好。
第二日,紀長澤送劉生彥送彆禮的事便傳遍了京城,隻是卻沒人炸鍋,大家都反應平平。
甚至,還有點可憐劉生彥。
“之前他那樣針對紀大人,紀大人怕不是又在憋什麼壞水了。”
“此事一看就是有詐,可憐劉大人,也不知會被如何磋磨。”
“劉夫人與劉小姐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嗎?”
“誒,劉大人真是可憐,招惹到這般煞神。”
大家都對劉生彥很是同情,甚至不少人都覺得,紀長澤黃鼠狼給雞拜年,定然是打算在葛州做掉劉生彥了。
大家沒辦法去組織,隻能同情一下劉大人,於是等到他出發去葛州的前一天,許多人都來為他送行。
劉生彥很高興,他人緣居然這麼好嗎?而且送行不花錢,他連回禮都不用了。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些來送彆他的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劉大人,此去一彆,我會想念你的。”
“你……誒,保重。”
“生彥,誒……你安心去吧,我會照顧好你的家人的。”
劉生彥傻樂:“多謝,多謝大家,我這便去了。”
這麼多車的好東西跟著他一起走,還不用回禮,而且還有這麼多人送他,他隻覺得,這是他人生最巔峰的時刻了。
有人對他喊:
“劉大人,我們會想念你的!”
逢年過節,也會給你燒紙錢的,隻盼著你一路走好,在底下,保佑那紀長澤快點落馬。
劉生彥回首望去,看著一堆人衝他招手,也立刻快速招手回應。
他得意的快上天了。
誒嘛,我人緣這也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