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嘴裡還叼著花生,一臉懵逼:“啊?”
“隻管聽我的就是,若是外麵形勢不對,你們便立刻通過暗道離開,一路去莊子上,那莊子隻有你們四人知曉,躲在裡麵,裝作普通有錢人家便可,萬萬不可再做彆的。”
二皇子:“哈??”
他總算是反應了過來,第一次見到大皇兄如此沉重的神情,他也跟著擔心起來。
“大、大皇兄,父皇終於要宰了我們嗎?”
“不,不是,是……”
大皇子張口要說,又想起來這個弟弟雖然人善心美但有時候智商有點不在線,告知他怕是可能會泄露消息,於是便又將剩下的話咽了下去。
“你先彆管是什麼,隻管照著我說的做,若是一有事,立刻跑,不要猶豫,知曉麼?”
二皇子眼睛都嚇紅了,害怕的不自覺縮成一團點頭;“是,是,我知曉了。”
他問:“那我們跑了,大皇兄你怎麼辦?”
“我自然是有法子的。”
“行了,你快回去吧,皇兄要想一些事情。”
二皇子猶猶豫豫的走了。
他一走,大皇子便立刻坐下沉思起來。
這位紀大人,怕是要造反了。
而父皇這些年行事越來越荒唐,兵權交出去倒也罷了,但竟讓紀長澤去養著那七萬人。
從來都是誰給飯吃喊誰娘,紀長澤又是個厲害的,他既然能使手段讓父皇不知不覺的將兵權交給他,自然也能使手段讓那七萬人站在他那一邊。
父皇……
按照他的性子,那些親兵以前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被皇帝管著的時候,吃不飽穿不暖,被紀長澤管著的時候,吃飽穿暖,再加上之前紀長澤因為“被訓斥”,將原本的魚肉換成了普通飯菜,既有說明緣由,他們自然不會去怪“為了給他們吃好喝好被訓斥失落中”的紀大人。
那麼,該怪誰呢?
試想一下,若是大皇子自己是親兵,在皇帝手底下吃不飽穿不暖,每天過的是痛苦日子,結果好不容易換了個上官,靠著自己來供養他們,日子剛好過一點,皇帝就把這個上官罵了一頓,理由是給他們吃的太好了。
他們會怎麼想。
之前我吃你的飯,你覺得我不配吃太好也就罷了,如今我吃的是紀大人的飯菜,是紀大人費儘心思讓我們吃好喝好,沒花你一分錢,你憑什麼來指責。
憑你是皇帝?
一個大字不識吃不飽飯的人可不管這些。
紀長澤……這是有意在讓親兵們仇視坐在龍椅上的那位。
他自然不是隨便找個樂子才這樣做。
他怕是……要造反了……
大皇子對父皇有可能被殺沒什麼感覺,但若是真的造反成功,新皇登基,他的四個弟弟身為皇子,必定是要被斬草除根的。
但若是此刻插手到這件事中,兵權已經在紀長澤手中了,此刻任何異動都隻可能變成提前造反,若是父皇信任他們也就罷了,可父皇不光不信任他們這些親生子,還防他們如防仇敵。
算來算去,都是死局。
如今,唯有保住四個弟弟了。
他十幾年前曾經在察覺到父皇對他的莫名敵意時買下了個莊子當做後路,隻是沒想到父皇竟不惜用幾萬將士的性命來促成他的罪名,莊子沒用上,他也被囚禁在這裡十幾年。
沒想到,十幾年後,那莊子竟然還有能派上用場的時候。
隻是他卻是逃不出去了。
外麵有看管的人,他可以每天吃著弟弟們送的食物蓋著弟弟們送來的被子,卻不能真的逃跑,他自己逃可以,可他那些還囚禁在大皇子府的親眷,怕是要人頭落地了。
大皇子歎息一聲,苦笑自己的人生如此戲劇。
曾經的意氣風發,之後的落魄艱難,後來的升起希望,最後的心平氣和,如今,竟還是要落到個死去的下場。
倒是也不錯,至少保住了弟弟們。
隻是他的孩子,女孩可能保得住,男丁……怕是也要跟著赴黃泉了。
是他這個做父親的無用。
大皇子定定坐在桌前,看著外麵的天色一點點轉黑,腦海中突然劃過什麼。
手摸到脖子上掛著的葫蘆,該是怎麼樣,還是怎麼樣,並沒有發燙的跡象。
天已經黑了,不是說三個時辰會發燙嗎?如今應當時候差不多了才對。
他將這個小葫蘆摘下來,突然神情一怔,將葫蘆上方的小塞子拿開,往桌麵上一倒,果真倒出了一張非常小的紙。
展開來看,一片空白。
大皇子倒是不覺得意外,拿了一旁的茶杯,將水倒在紙張上。
字跡一點點顯露出來,開頭就是王炸:
【大殿下不必驚慌,臣未曾想過造反】
大皇子:“……”
因為太過震驚,一時不知道自己該驚訝紀長澤算準了這葫蘆會送到自己這裡來,還是該驚訝紀長澤天時地利人和居然還不打算造反。
他仔細看去,臉上的神情各種變幻,最終定格在了放鬆上。
鬆了一口氣後,大皇子看向外麵的天色,隻感覺內心火熱,渾身都充滿了勁。
他想,紀大人說的沒錯,這葫蘆的確是能讓戴的人渾身溫暖,心中火熱啊。
第二日,幾個皇子跟下餃子一樣的從暗道裡鑽出來。
“大皇兄,我們想了一.夜,覺得還是不能丟下你一個人,我們跑吧,先跑了再說……”
第一個開口的五皇子正說著話,一抬眼,就對上了正坐在桌前寫著字的大皇兄視線。
大皇子對他們微微一笑:“一大清早,你們幾個倒是都來了。”
“大、大皇兄……”
四個皇子鵪鶉一樣的站在一起,望向他們的大皇兄,隻覺得,今日的大皇兄,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了。
說不出來哪裡不一樣,就是,身上的那些沉悶之氣仿佛都散了,剩下的,隻有滿滿朝氣。
“大皇兄,你怎麼看著,看著有點高興?那我們還跑不跑啊?”
大皇子拉著最小的弟弟坐下,笑著道:“不跑了。”
“我們以後都不用跑了。”
他竟是沒想到,那位名聲不大好的紀大人,竟有這樣一片赤子之心。
也沒想到,自己在這裡困了十幾年,最後竟真的能等來轉機。
大皇子拉著不明所以的弟弟們到自己身邊來,挨個拍了他們在自己眼中還十分稚嫩卻在努力背負他這個大皇兄的弟弟們肩膀。
心中,一片大定。
弟弟們護了他十幾年,也該他來護著他們了。
那位紀大人,當真是風光霽月。
風光霽月的紀大人正沉著臉坐在書房中。
――砰!
他拍了桌子,坐在下麵的紀黨眾人都肩膀一慫。
“胡人打到葛州,怎麼無人報上朝廷!”
紀黨眾人也很懵逼啊,他們縮著脖子,小聲逼逼:“之前倒是聽聞有消息傳上來,隻是陛下忙著行宮……仿佛是……耽誤了……”
“誰問陛下了,本官問的是你們!陛下耽誤大事,那有什麼好稀奇的,倒是你們,本官讓你們收集情報,你們收集到哪裡去了?!”
紀黨眾人:“……下官,下官……”
“算了。”
紀長澤發過火,也不再怪他們。
就知道這些鹹魚靠不住,也是他最近沒在皇帝那刷好感值,皇帝連這種事都不跟他說了,當然了,也不排除皇帝不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可能。
畢竟葛州本來就地處邊界,之前還發了災荒,流民跑出來這麼一大波,如今在那位皇帝眼中,恐怕就是個死城了。
死城被攻打就被攻打了,拿下來那些胡人也占不了什麼便宜,反正胡人一向是搶了東西就跑,從來不去搶奪城池的。
隻是紀長澤卻知曉,那是以前的胡人了,現在的胡人可不再滿足於生活在草原上。
今年的冬天尤其的冷,他們怕是早早察覺出了今年天氣有異,這才先下手為強。
原本的時間線中,內憂外患,文朝就這麼滅了,恐怕就連胡人都不知曉,泱泱大國文朝,竟然如此脆弱不堪一擊,本來隻是隨便打打,結果居然真的能把文朝打的滅國。
但這一次還是有了不同,原本的時間線裡,皇帝沒有派劉生彥這個一心愛民的官去賑災,而是派了自己寵信的趙醉劍。
趙醉劍直接將賑災用的糧食錢財私吞了大半,剩下的層層剝削,到了百姓手裡根本不夠吃飽一餐飯的。
葛州知府被問斬,最後的保護神也倒下,百姓們等來了朝廷賑災的隊伍,卻也還是逃脫不了被餓死的結局。
最後葛州直接成了個死城。
一個死城,胡人自然不會攻打。
而這次,知府沒死,劉生彥去了,再加上一個黃人參,三人攜手,一道將局勢挽救了回來,百姓們漸漸被安頓好,一切都一片大好,但又因為剛剛遭了災荒人手不足,胡人怕是就是看中了這一點,這才選中了葛州。
紀長澤鐵青著臉站起來。
葛州絕對不能被打下來,無論從哪個方麵來說,都不能。
他起身往外走,胡子方第一次看他這般急匆匆,連忙問:“紀大人,你去哪裡?”
“向陛下請戰,出戰葛州。”
紀長澤丟下這句話就往外走,隻剩下紀黨眾人麵麵相覷,過了好半響,才有個人小心開口。
“紀大人……是文官來著吧……”
“好像是……”
文官怎麼可能上戰場,就算是紀大人願意,陛下也不願意啊。
誒!陛下還真的願意。
這種事,紀長澤自然不可能悄咪.咪的和皇帝說,而是直接趁著上朝,當著文武百官的麵請戰。
他說的慷慨陳詞,滿心為國,臉上的忠心簡直擋都擋不住。
若是換做彆人這麼說,他人說不定還要感動一下,可是換成了紀長澤……
文武百官:“……”
皇帝:“……”
沒人相信紀長澤是真的為了百姓為了文朝才要請戰,都思索著他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紀長澤:“皇城親兵也需要曆練,還請陛下撥出軍款,讓臣能帶著一萬親兵去討伐胡人。”
哦豁!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在臉上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怨不得突然要請戰,原來是為了要錢啊。
也是,紀長澤能撐這麼久已經非常了不起了,現在撐不住又不能真的跟皇帝說自己撐不住了,可不就要想想彆的法子了嗎?
現在看來,紀長澤還是很聰明的,胡人那是他們文朝的手下敗家,帶了一萬人過去,也照樣能將胡人打趴下。
這樣不光能夠混個軍功,還能得一筆錢撐過去。
嘖嘖嘖,就說紀長澤怎麼可能貿然做事。
胡子方也想到了這一點。
但他再去看紀黨的人,卻見他們臉上都是敬佩。
“不愧是大人。”
“愛國愛民,自願請戰。”
“大人真乃我輩之楷模。”
其他臣子聽到這話俱都沉默幾秒然後麵帶嫌棄。
紀長澤的狗腿子們可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拍馬屁的機會,他們都懷疑紀長澤將這些人帶在身邊是為了聽彩虹屁了。
身為新加入進去的狗腿子,唯一沒有開口跟著彩虹屁胡子方得到了他爹一個滿含欣慰的微笑。
雖然這小子跟了紀長澤混,但關鍵時刻,還是拎得清的。
都是當爹的言傳身教教得好啊。
隨他。
胡子方本人:“?”
不是,他們誇什麼呢?
這些老狐狸必定是看出了什麼。
難道……他誤會紀長澤了?
紀長澤真的是為了百姓為了國家為了大義?
不能吧……他不是越是看上去滿臉正直越是在挖坑嗎?
但是這些紀黨的人都這樣說了,說不定是有什麼他沒看出來的小細節呢?畢竟紀黨的人,可不都是無的放矢的,一個個狡猾的很。
胡子方猶豫一下,也遲遲疑疑的跟著誇:“大人忠直,下官佩服!”
胡子方他爹:“……”
他小步小步挪到兒子跟前,小聲訓斥:“你湊什麼熱鬨!拍人馬屁,臉紅不紅!”
雖然很想打死這個兒子,但到底是親生,他還是想要搶救一下的。
胡子方也小聲回:“父親,你不知曉,紀大人是真的忠直。”
雖然他看不出來,但紀黨的人不都看出來了嗎?
胡子方他爹:“???”
紀長澤忠直???
紀長澤?????
他問:“你認真的?”
胡子方:“是啊。”
胡子方他爹沉默幾秒,麵無表情,小步小步的挪了回去。
這糟心兒子,沒救了,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