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知道自己媽媽也有個木哨子, 說是她那個渣爹送的,那個人渣了無音訊,也就留下了這麼個木哨子。
李竹雲一直戴著, 小時候李怡看那個哨子瞧著小巧好玩還跟母親討要過, 等知道那是她渣爹送的之後,立刻沒了興趣。
因為木哨子勾起了不太好的回憶, 李怡原本因為知曉了這個世界上還有修仙而好轉的心情略微低沉了下來。
正要不感興趣的去找隊長提出自己要趁著車隊休息找藥,一個晃眼,她眼角餘光突然掃到了天海觀弟子脖子上戴著的哨子。
有點眼熟。
李怡下意識看了過去, 雖然因為離著遠看的不太真切,但的的確確,天海觀弟子們統一戴著的哨子形狀和她媽媽的那個一模一樣。
可她媽不是說, 那哨子獨一無二,是那個渣爹親手刻出來的嗎?
她心裡起了疑慮, 轉身上車, 一上車就看到李竹雲正臉潮紅的幫孩子換尿布。
李竹雲一直高燒不退,現在也找不到藥物,高燒可是會燒死人的, 李怡急得不行, 可現在這種情況下食物都很難找到了,更何況是能救人一命的藥。
比起女兒, 李竹雲的心態還好, 甚至還隱隱有些解脫。
她十七歲時也不是這樣一個懦弱自卑的性子,長的好看,學習成績好, 獨生女,人緣好, 老師也喜歡,在這樣環境下長成,怎麼會自卑呢。
隻是自從她成為了單親媽媽,父母離世,輟學,沒學曆沒技能隻能去廠子裡工作,她沒有親人了,隻能去到哪裡都帶著女兒。
一個人又要照顧孩子又要做家務又有工作有多麼艱難李竹雲比誰都清楚,她年紀輕輕的就是單親媽媽,鄰居,同事自然也沒少說嘴討論。
等到知道內情後,就變成了“她就是那個男人跑了一個人帶孩子的xxx啊”。
從一個自信溫柔的學生,變成一個自卑疲憊的單親母親,李竹雲經曆了太多了。
“那她也沒想著再找一個啊?孩子沒爸爸多可憐,在學校裡都要被人笑話。”
“找什麼啊,萬一後找的男人對孩子不好呢。”
“那也不能一直一個人,總要有個伴,她家裡這還是個女兒,長大了要嫁出去的,母女倆相依為命,她沒有老伴照顧,以後還不是隻指望女兒女婿,她閨女也沒個弟弟妹妹幫襯,老了老了也要變成拖累。”
雖然隻是二十年前的時,但那個時候人們的思想遠遠沒有現在開放,單親母親遭受的指指點點,和對她們母女未來的揣測幾乎要壓垮了當年也不過十九歲的李竹雲。
害怕成為女兒的負擔,這幾乎要成了李竹雲的心病。
後來,末世了,她最害怕的事情來了。
末世後錢不頂用,人人都要極限逃生,作為一個身子骨不好跑的也不快的母親,她的的確確是成為了女兒的負擔。
尤其是在女兒還要照顧外孫的情況下,這不比末世前,就算是離婚了,女方一個人撫養不過來孩子也可以花錢雇保姆照顧,末世後危險無處不在,隨時隨地都可能有喪屍冒出來。
再加上以前有法律在邊界線撐著,現在隻能靠自覺。
要是李竹雲身體康健,她絕對會積極求生,用自己的全部時間和精力去照顧女兒外孫女,可她身體不行,跑兩步就渾身無力,抱孩子過了五分鐘就抱不住,末世前還能幫著看顧外孫女,可在隨時都需要預防危險的末世,她就是個廢人。
李怡不可能像是李竹雲年輕的時候那樣一邊打喪屍一邊照顧孩子,這個時候她因為自己和孩子父親鬨崩,對李竹雲來說是個巨大的打擊。
她不像是李怡那樣接觸了許多外界信息,王浩一翻臉就看出來這家夥之前是跟她玩畫皮。
李竹雲看到的是,末世前王浩對李怡和孩子好,對她也好,結果末世後因為她的拖累(王浩一直趁著李怡不在各種抱怨嶽母),導致王浩對女兒也產生了意見。
再加上之前王浩的那番話戳到了她的痛處。
是啊,李怡從小就沒有爸爸,因為沒有爸爸在學校裡被人嘲笑,她一直堅持紀長澤會回來。
可事實上,也隻不過是她自欺欺人罷了。
她的選擇導致女兒小時候被笑沒爸爸,長大了也要因為家裡沒有男人被嫌棄,還加上了她這麼一個拖累。
李竹雲腦子昏昏沉沉的七想八想著,眼底的求生欲漸漸滅了下去。
還不如就這麼走。
沒了她這個拖累,就算是王浩真的不回來了,至少女兒也不用一個人照顧兩個人。
“媽,你的哨子給我看看。”
李怡就是這個時候上車的,她沒注意到母親臉上的灰敗之色,直接坐在了母親身邊。
李竹雲趕忙眨眨眼掩飾住眼中淚光,從脖子上摘下哨子遞過去:“怎麼了?又要引喪屍了嗎?”
喪屍們對聲音也十分敏.感,如果沒有新鮮血肉在的話,一般都會在聽到聲音後追隨過去,加入車隊後如果遇到比較多的喪屍,車隊一般都會選擇先用聲音引開,等到大部隊喪屍變少了,再開車衝過去。
之前都是用手機,手機沒電後,李怡就想到了她媽媽的哨子。
這哨子雖然是木頭的,但聲音十分大,李怡一般都是爬上適合空中撤退的高處吹響哨子,等著喪屍們聚集到底下了,她再快步從空中離開。
“不是,我就是想看看。”
李怡拿著哨子在手上研究,她用過這個哨子很多次,但以前每次都隻是拿它當工具哨,從來沒認真看過。
沒錯,這個哨子形狀和外麵那些道士的哨子是一樣的。
上麵是個珍珠大小的圓柱子,中間刻了水波紋,一共五條,底下略有些尖,和普通哨子差距很大。
剛剛她雖然離得遠,但至少從外觀形狀上來說,那些天海觀弟子脖子上戴著的哨子和她手裡這個是一模一樣的。
“媽,這個真的是那個男人親手做出來的?”
李竹雲不知道為什麼女兒好端端的要問這個,但還是點了點頭回答道:“我親眼看著他做出來的,這個樣式還是他自己設計的。”
“有沒有可能是他騙你的?其實他隻是看見彆的哨子做成了那樣,然後假裝是自己設計的。”
李竹雲搖搖頭,覺得不太可能:“那個時候哨子就是哨子,沒有現在這麼多花樣,應該就是他自己做的。”
“你問這個乾什麼?這個哨子怎麼了?”
李怡捏緊了手裡的哨子,勉強笑了笑:“沒事,就是突然想看看,媽你戴回去吧,外麵風大,你這幾天彆下車,等病好了再出去。”
李竹雲不疑有他,點頭答應下來。
李怡坐在車上想了一會有的沒的,推開門下了車,猶豫一會,還是朝著天海觀弟子那邊去了。
小道士們已經開始練習劍法了,沒辦法,師叔祖布置的任務,就算是下山曆練每天也要照做不誤。
這裡不是天海觀,也沒有用來練習的木頭人,源岸就讓他們兩兩分組互相練習。
這些隻不過是天海觀日常練習日常,受紀長澤的影響,這些還沒長大就末世了的小道士們被成功灌輸了仙俠劇場,練劍對他們來說就等同於是末世前學生們做作業一樣苦逼而無趣。
於是,在自己苦逼兮兮的練劍時,周圍有一堆人用著炙熱的眼神圍觀,就讓他們非常不解了。
不解歸不解,被紀長澤訓練出的泰山崩於麵前而不改色技能讓這些弟子們都假裝什麼都沒看見,老老實實做作業。
而在普通人眼裡看來,這就非常不一樣了。
一個個穿著一塵不染道袍的道士那著木劍你來我往,一跳就是個一米高,出劍快的都有了殘影,有的時候一招被躲過去打在地上,地上的土地都要被打出裂痕。
這哪裡是在練習劍招,這根本就是在演電視劇吧。
這個時候誰也不敢湊上去打擾,隻敢小心翼翼的圍成圈儘可能近距離的圍觀,人越來越多,幾乎整個車隊的人都來了,李竹雲混入其中毫不顯眼。
隻是彆人是看練劍,她是去看哨子。
因為這些弟子們打架時上上下下的,再加上動作比常人快出太多,李怡看了半天都沒看出個所以然來,最多隻能看見個哨子的殘影。
她這麼專注,在彆人眼裡,自然就是她對這些修仙弟子很感興趣了。
也正常,在座的誰不感興趣呢。
隊長也是正在看,看著看著就發現李怡在對麵了,他乾脆繞了過去拍拍李怡肩膀:“怎麼,你也想修仙?”
李怡正專心看著,突然被拍肩膀嚇了一跳,轉身看到是隊長才放鬆下來,笑了笑:“是啊,誰不想啊,不過他們應該不會教彆人吧?”
“我覺得八成不會,之前你也聽見了,他們是有規矩的,不能和山下人接觸很多,碰觸都不行,我們隻是因為和人家同路才能一起走,等到他們找到第三基地,肯定要分開走了。”
李怡心不在焉的點著頭:“隊長,我一會能不能去找他們問個事?”
隊長眼裡露出詫異來,他是很欣賞李怡的,這一路過來也大略摸清楚了李怡是什麼性子,按照李怡以前的行事,她哪怕再怎麼羨慕,知道人家不願意和人接觸後,她應該不會再往前湊了才對。
他好奇問:“你打算問什麼?”
李怡:“他們不是禦劍飛行來的嗎?一路上應該看到不少藥店,我想問問他們知不知道附近哪個藥店還沒被搬空的,我媽和我女兒都病了,現在正需要藥,能有一點機會我都不想放過。”
隊長恍然大悟。
對了,他差點忘了,李怡的母親和女兒都需要藥,她病急亂投醫也正常。
“要不我帶你去,好歹我也是領頭的,他們怎麼也願意和我說上兩句。”
李怡這話也不全是為了接近天海觀弟子找的理由,她之前下車就是想要厚著臉皮問問人家藥店,隻是沒想到剛下車,就發現了他們脖子上戴的哨子。
聽到隊長主動提出來幫忙,她眼底滿是感激,趕忙道謝:“謝謝您,麻煩您了。”
“客氣什麼,你這麼能打,這一路上不知道幫了我們多少忙。”
隊長也是唏噓,瞅了一眼正盯著小道士們看的王浩一家人,低聲問李怡:“你和你老公……吵架了?我跟你說點事,你聽。”
他有些斟酌,畢竟背後跟李怡說她老公壞話,顯得好像他在挑撥離間一樣;“你老公剛剛找到我那了,說希望我讓隊伍裡不能做出貢獻的人趕出去,話裡話外都是讓我出麵趕走老弱病殘,讓我直接罵回去了。
說實在的,要不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我第一個趕走他們這一家子,還趕老弱病殘,人家老弱病殘好歹還幫著做飯洗衣服,後勤工作做的不錯,你老公他們進車隊這麼久,半點貢獻沒做出來,全靠著你養活,我真的,如果不是因為你,早就把他扔下車了。”
李怡聽得麵如冰霜。
隊長可能還隻以為王浩針對的是隊伍裡的老弱病殘,可她怎麼會不清楚,王浩這擺明了是想要車隊趕走她媽這個身子弱幫不上忙的。
真是低估了這個男人的惡心程度。
王浩不仁,李怡自然也不會心慈手軟。
她直接道:“真是對不住,給您添麻煩了,他之前想要讓我丟下我媽我不願意,我們倆也算是徹底崩了,他們那一家子和我沒關係了,您就按照規矩來就好,不用顧忌我。”
隊長先是一愣,接著一喜,然後又生怕李怡隻是說說而已,趕忙確認了一遍:“你真的和他們沒關係了?可彆我把人趕走了你又去找。”
李怡十分確定的點頭:“對,您真的不用因為我對他們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