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貴子弟也被這架勢整懵逼了,端著杯子都忘了放下。
金甲兵散開,走出一個身形略微消瘦卻氣場十足強大的人。
正是紀長衍。
“喲,好生熱鬨。”
紀長衍麵對一眾表情各異的人,照舊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樣,把玩著手裡的佛珠。
輕描淡寫道:“近日事多,京城混進來不少宵小,陛下囑咐四處都要查探,今日查到這兒,還勞煩各位配合。”
金甲兵做事,客人們也不敢不配合。
好在紀長衍也沒打擾他們什麼好事,隻帶著人上下看了一遍,就坐在了一樓,耐心看著對麵那群公子哥一個個神情焦躁掃興。
大家夥一起出來玩,結果碰上這事,開心是不可能開心的了。
還有不少人看到金甲兵心裡就犯怵,探查完了就趕緊回家,生怕這群手裡有著可殺了再報權利的金甲兵做出什麼事來。
等到檢查完了,花樓的人一下就少了一半,花樓也沒了招待客人的興致,索性等紀長衍走了後今夜關門不營業。
剛送走最後一個客人,還沒關門,一個金甲兵又來了。
那花樓嬤嬤心中叫苦不迭,不知道這位爺又回來是想乾什麼,沒想到這金甲兵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來遞給她。
“我們大人說今夜打擾了貴樓,心中很是過意不去,這銀票便當做是給貴樓今夜損失的補償了。”
嬤嬤推拒一番,見他是真的想給才忐忑接過來。
一看數額,頓時喜上眉梢。
“大人真是大手筆,我們這樓裡一夜可賺不了這麼多。”
一直聽說金甲兵首領的母親周三娘是京城中有名的財主,手底下的脂粉貴得要死卻還是有大把人揮舞著銀票要去買。
今日看來,此言非虛啊。
那金甲兵傳話後就離開了,隻剩下花樓嬤嬤拿著銀票興奮不已。
她隻以為自己是走了大運,但這一夜和她一般得了筆橫財的人家卻有好幾家。
那些公子哥們自然不會因為花樓關門就回去睡大覺,索性決定換個地方繼續快活,結果還是和之前一樣,剛入佳境,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呢,金甲兵們又推門而入。
一次,兩次,三次。
第四次後,他們已經確定了金甲兵哪裡是什麼隨機巡查,根本就是追著他們跑。
一晚上什麼都沒玩到還受了不少驚嚇,沒人心情好的起來,不敢得罪金甲兵,他們的視線便都落在了那個大罵紀長澤出名的權貴子弟身上。
權貴子弟:“……”
他憤憤不平:“紀長衍擺明了是公報私仇,我必定要讓我父親參他一本!”
沒人接話。
大家出來就是想玩得開心,本來關係也不是多親近,隻是地位相當,所以湊在一起愉快玩耍而已。
既然都不愉快了,那還玩耍什麼。
紀長衍有沒有公報私仇他們不知道,但他們知道自己這一晚上折騰了這麼久什麼都沒玩到。
而紀長衍呢,陛下身邊最信重的臣子,說不定就算是陛下知道了這件事也不會有什麼表示。
畢竟先撩者賤,這可是對方自己湊上去招惹紀長衍弟弟的。
誰不知道紀長衍將這個弟弟當成大寶貝一樣的護著。
你欺負人家弟弟,人家過來找你麻煩那不是很正常嗎?
但他們可是無辜的,他們平時隻想著吃喝玩樂混吃等死,對紀長澤可沒什麼興趣,也從來沒去招惹過對方。
憑什麼要因為一個狐朋狗友受這種罪。
那權貴子弟還在那巴拉巴拉滿臉憤怒的說著,其他人嗯嗯啊啊的敷衍應下,互相對視時卻都打著眼色。
於是等到第二天這位權貴子弟打算大家一起玩的時候就發現,他的這些“朋友”們早就出去了,卻沒一個人叫他。
權貴子弟被他的狐朋狗友們拋棄了。
這個圈子最討厭麻煩,而他招惹上了紀長衍,就代表了麻煩,他們中也不是真心交友的。
大家不過是結伴一起玩而已,你讓我們玩的不開心,那還玩個屁啊。
權貴子弟:“……”
他憤憤不平,折騰了一陣想要告紀長衍以權謀私。
結果折騰了一堆壓根不行。
那些當初被巡查的地方都被塞了錢,滿嘴都是紀長衍好話。
金甲兵們他費儘心思找了幾個,結果找到了才知道那些金甲兵雖然跟著折騰了一晚上,可等著折騰結束後,紀長衍居然私人掏腰包給了他們加班費。
錢還不少。
那群金甲兵現在一個個恨不得每天都來上這麼一次,每天都發財呢,怎麼會幫著他告狀。
折騰了一通沒搞定,他隻能灰頭土臉的放棄,還要為了麵子強撐著告訴彆人。
是自己不想和紀長衍計較。
然後回了家,他就被母親罵了一頓。
挨了一通罵後他才知道,周三娘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這件事,居然拒絕賣脂粉給他們家。
周三娘她們鋪子裡的脂粉昂貴,賣出去的數量都是有定數的,各家買的時候都要登記。
因此想要操作不再將脂粉賣給這家人還是挺簡單的。
他母親姐妹全都用這家的脂粉因為這些東西好用還昂貴,已然成為了攀比的用具。
結果現在旁人用著最新版的滿口誇讚,她們自己不能用就罷了還要被旁人背後說道,說她們家為什麼被周三娘拒賣等等。
紀長澤是王爺,他哥哥是當朝新貴,他母親是本朝第一個女官,他的其他兄弟姐妹們今年就有七八個一路順暢往上考。
陛下信重紀長澤,數次公然對旁人說他恨不得紀長澤是自己兒子。
這樣一個人物,好端端的招惹他做什麼,如今還連累了她們。
權貴子弟:“……”
他被罵了一頓,實在是覺得委屈,卻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實在是沒辦法。
紀長澤這家夥不光難對付,他還有後台,有靠山。
不過是罵了幾句,結果他背後的那些靠山就跟捅了馬蜂窩一樣的湧上來了,如何招惹的起。
他難過。
他不平。
卻也沒什麼法子,隻能打算認了這些倒黴事。
好在紀長澤雖然有靠山,算算總數其實也不算很多,挨了這兩次倒黴也就罷了。
正這般想著,一走到某個小巷子口,他便突然感覺眼前一黑,然後整個人被放倒在地,沒來得及反應呢,就先劈頭蓋臉的被揍了一頓。
等著他艱難爬起來掀開麻袋,麵前早就沒了人影。
權貴子弟:“……”
他,媽,的這次又是誰!!
遠處,高來末快步跑到另一個小巷子裡,臉上因為太激動和害怕而帶著紅。
高夫人就在這個小巷子裡接應她。
見到她跑來,很自信的問她:“如何,我昨天教你的那招好用嗎?”
高來末從小到大沒學過武,臨時學了本還有點緊張,結果一通亂打居然還真打的對方毫無反手之力,此刻又激動又興奮。
“好用,他被打的叫的好大聲。”
聽了高來末的反饋,高夫人很是得意的樣子。
甚至難得講起來從未在高來末麵前說過的往事。
“好用就對了,當初我可是最喜歡這招了,你父親剛剛與我成婚的時候還是個窮書生,他性子又好,有時候從城裡回來會遇到打劫的,那時候我就是用這招,把他們打的哭爹喊娘,再也不敢欺負你父親。”
高來末聽的一個勁點頭,見她這樣乖巧,高夫人說的更加順暢了。
“男人就是那樣,長得稍微好看點旁人便覺得他們好欺負,性子又總是太軟,你看長澤,隻是把他們送到天府去就再也沒了動作,由此可見他與你爹爹一般,同樣是個被打了也不會還手的。”
“所以越是這種時候,我們就越是要幫著他們。”
高夫人說著說著,也有點感歎。
“當年我因為這一身武力,走到哪裡都要被人家瞧不起,便也沒想著教你,沒想到我兒竟然是個有福分的。”
如今外麵已經有女官在朝堂了,那些女官能脫穎而出,自然是有的一身才華,有的一身本事,伶牙俐齒不在少數。
她們戰鬥力十分強,沒少懟的那些嘰嘰歪歪的臣子臉色鐵青。
因為她們足夠威風,朝廷又大力支持,街麵上的女子都比以前多了好一些。
從前未婚女子不敢出門,怕人家指指點點,已婚女子也不敢出門,怕遇到混賬男人。
如今大家也都多了幾分底氣,陛下可是特地讓金甲兵每天在街上抓那些宵小之徒,要是有男人膽敢對女子做點什麼,那女子也不必忍氣吞聲,大喊一聲,立刻就會有附近的金甲兵趕來抓人。
這樣下來,會武功的女子,反而慢慢受崇拜起來。
畢竟如果一身武藝,就算是做不成文職,也還是可以做武職的。
高夫人又是高興女兒碰上這樣對女子友好的世道,又是遺憾自己當年沒能趕上這樣的日子。
但既然已經過去,她也不會再念叨,隻專心教導高來末武藝。
會武藝不再是女子的短板,而是優點,真好。
高來末雖然認認真真學了一段時間,但到底不是從小學習,這也是第一次真人對戰,沒想到對方如此不堪一擊,心裡的緊張也慢慢褪去了。
“母親,我們這樣直接打,沒事嘛?”
“放心,這個我有經驗,他現在可不敢四處張揚,來我教你什麼樣的人你可以直接動手,就比如說這個……”
母女倆慢慢走遠,街道上,許多女子正大光明的走在街上,金甲兵在她們身邊巡邏,帶起一片安寧。
***
紀長澤當王爺的第十年。
這一天他照舊睡到了日上三竿,伺候的小廝想叫又不敢叫,就托了人去問王妃。
正在練武場練武的高來末收好武器,聽了小廝的話點點頭:“既然王爺不想起來就不用叫他了,這些天越來越冷,王爺起不來也很正常。”
小廝心裡吐槽,天氣熱的時候也沒見王爺早起過啊。
但王妃慣著,他也不會說什麼,點頭應下就回了院子。
紀長澤醒了後在床上又呆了一會才慢吞吞起身:“今天是不是外來商隊進京的日子?”
前陣子皇帝眼饞人家國家的冰蠶,派人找去換,兩邊進行了親切友好的交流,國君都友好了,底下的百姓自然也跟著有樣學樣。
他們那邊組建了商隊,打算來這邊以物換物。
說實在的,路是真的遠的。
當初要不是有個小商人帶回了這消息,皇帝一聽說那冰蠶吐絲做好的衣服暖和輕便,心動的不得了。
這衣服要是讓將士們穿在身上打仗……嘖嘖嘖。
那個國家好像完全沒意識到將士們穿這種衣服打仗能多方便一樣,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他們國家國土小,養冰蠶的話就得養桑樹給冰蠶吃,自然不能大量養殖,到現在為止那冰蠶也是人家國家權貴才能用的。
皇帝可不管這些,他基建上癮,這十年沒少折騰,眼看著百姓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荷包越來越鼓,偶爾微服私訪出去看到的都是繁榮景象,就能高興的晚上睡覺做個美夢。
上次的冰蠶計劃就是紀長衍負責的,這次那個國家的商隊要來這邊行商,皇帝高興的一晚上都在做美夢。
不能不做美夢啊,那個國家混亂不堪,眼看要完,他們那邊好像也沒有什麼國君領土不可侵犯一說,聽說正想辦法查探周圍國家水平,打算直接當個附屬國。
皇帝做夢都想開疆擴土,突然一個大餡餅落下來,他差點沒樂瘋了,連夜叫來紀長澤對著沙盤各種幻想了一番。
紀長澤對這件事沒啥興趣。
主要是也用不讓他,皇帝讓他多關注商隊,他也就順便去瞅瞅,至於彆的他可懶得做。
有什麼不能讓彆人去做啊,他可是出了名的懶散來著。
慢悠悠起來,慢悠悠吃完早飯,再慢悠悠換好衣服,穿上自己的紈絝套裝,扇子一搖:“走,跟爺出去瞧瞧。”
高來末知道他德行,確定他身邊帶夠了人就匆匆上朝去了,也沒忘記叮囑下人盯著紀長澤喝藥。
前陣子紀長澤大半夜突然想賞花,爬起來看了半天,第二天就打起了噴嚏。
他自己是大夫,偏偏自己不愛吃藥,每次還要人盯著哄著才肯吃,這毛病王府裡的人也都知道。
到了街上,上麵已經熱鬨的很了,明亮的燈籠點燃在高空,照的這邊猶如白天一般。
街上來來去去都是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紀長澤被擠了兩下才想起來今天是集會,他不樂意湊這個熱鬨,乾脆找了個酒樓坐在二樓,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城門的方向。
底下熱鬨極了,幾個小男孩飛一樣的跑在街上,後麵追著個穿著先生服的女子,一臉怒色。
“你們出息了!居然敢逃學?!!”
小孩個子小,竄的飛快,一邊跑一邊回頭狡辯:“不是逃學,是請假!!”
“幾個人一起摔跤的請假??”
女先生氣的不得了,罵道:“你們是不是忘了我以前學過醫術,竟然在這種事上糊弄我!!”
她跑的也快,還真追到了這群小孩,戒尺打下去,打的他們嗷嗷哭:“先生我們不敢了不敢了,我們隻是聽說這次廟會會有醫學院的人參加,想來看看!”
醫學院一向是備受關注的,可惜醫學生們平時忙的腳不沾地,根本不出學院。
他們學的醫術可是從打敗了天元病的紀長澤那學來的,以後會被派往各處為陛下探查世界,不少人鉚足了勁想考進去,可惜太難考,隻能退而求其次多看這幫神仙兩眼解解饞。
“看個屁!人家醫學院哪個學生不是高分考進去的,就你們這個成績!跟我回去!”
她凶得很,旁人看見了也隻覺得好笑,小孩子皮,教導的先生不凶可怎麼壓得住。
紀長澤突然注意到了什麼,抬眼望去,隻見一列車隊慢慢走來,許多服裝奇異的人下車步行。
為首的人看到前方女先生拎著學生回去的凶巴巴模樣,神情震驚,用著不太熟練的語言對旁邊人道。
“她這樣,一點都不端莊,女子怎麼可以如此。”
正好旁邊一個女子路過聽到,嗤笑一聲:“女子怎麼就不能如此了?哪裡來的老思想。”
商人被懟,想張口辯駁,可一抬眼看到那女子身上乾淨的衣裳,梳的整整齊齊的頭發,以及……底氣十足的氣勢。
他都沒有這樣的氣勢啊……
商人慫了,不敢多言,以為自己遇到了什麼大戶人家的小姐。
結果等再往裡麵走,卻發現街上行人,男男女女,臉上神情談吐,衣裳鞋帽都乾淨整潔,互相交談時也都十分自然平等。
他一時間也不敢去對女子做出什麼不好神情,隻怯怯走在這條人人都挺胸抬頭的街上。
明明身上穿著自己最好的衣服,帶著一列車隊,可不知道為何,行走在這個國家的人群中,他總覺得有些自卑。
紀長澤看著他那小心翼翼離開的背影,喝了一口茶。
這隊商人怕是要好好震撼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