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絲毫沒有顧忌顧翠還沒走出去,就這麼當著她的麵,討論著要不要把她的孩子送人,鄙夷的語氣也絲毫不加掩飾。
可在家裡動不動就要發脾氣的顧翠此刻就像是沒聽到一樣,看顧臨西的眼神還帶了點恨鐵不成鋼。
她說:“還以為你能幫上點忙,結果居然這麼不中用。”
顧臨西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怯怯站在原地,喊了一聲:“媽媽……”
“彆叫我媽媽!”
顧翠十分憤怒,她對顧臨西說:“以後不準再叫我媽媽!”
她沒心情再送顧臨西了,畢竟還要忙著討好自己丈夫的家人,讓顧臨西自己回去後,就匆匆轉身回去。
顧臨西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身影越來越遠,也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了他視線中。
他背著書包愣了好久,才轉身離開。
顧翠沒告訴他這裡是哪裡,他問了好久的路,才一個人走了回去。
第二天,母親就和姥姥大吵一架,之後顧翠再也沒出現在家裡。
姥姥抱著他哭了一場,之後就很少再提顧翠了。
顧臨西當時年紀小,他也想哭,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於是憋著眼淚,摸了摸姥姥花白的發。
他才不臟,姥姥也不臟。
他們可愛乾淨了。
那個爺爺肯定是個近視眼。
這段回憶明明很久遠了,顧臨西卻記得十分清楚,他記得那個老人眼底的鄙夷,記得他看自己的視線就像是在看什麼臟東西,記得對方的一言一語。
他也慢慢知道,按理說,他該稱呼對方為爺爺。
而現在,他的真爺爺要和他視頻。
顧臨西說不清心底是什麼感覺,父親到來的方式太突然太衝擊太誇張,他沒做什麼心理準備就見到了對方。
可爺爺不一樣啊……
爸爸天然就愛他。
爺爺也會這樣嗎?
他忐忑著走到了紀長澤身邊。
看到了那個慈眉善目的老人。
紀父正端坐在辦公桌前,見到小孩,臉恨不得笑出一朵花來。
“臨西啊,我是爺爺……”
話還沒說完,眼淚先從眼睛裡落了下來。
紀父順手拿了一張抽紙,擦擦眼淚,哽咽道:“真是沒想到,我還能在活著的時候看到孫子。”
還在緊張的顧臨西愣住。
旁邊的父親拍拍他肩膀:“臨西,叫爺爺。”
顧臨西趕忙喊了一聲:“爺爺。”
“誒!!!”
紀父頓時老淚縱橫,恨不得找個錄音機把他乖孫子的聲音錄下來天天聽。
他很激動的邊喊邊哭:“乖孫!!!”
紀長澤倒是很習以為常的樣子:“爸你彆急著哭,臨西可是第一次見你,你總要表示表示吧。”
紀父瞪了兒子一眼:“你老子愛哭,你管的著嗎!”
再看向臨西時,吹胡子瞪眼就化為了一片慈愛:“對,第一次見麵,是該有見麵禮的,可憐我們臨西從小到大都沒有爸爸,你十六歲了,爺爺都錯過你十六年生日了。”
說著說著,紀父又哭了。
他擦的很乾淨,可下一秒新的眼淚就會落下,於是他隻能不停擦。
一邊擦,一邊絮絮叨叨:
“臨西,爺爺好孫子,我聽你爸爸說了,你受苦了,爺爺疼你,你喜歡金子嗎?爺爺收藏了很多金子呢,都送給你。”
旁邊的麻利先生臉抽了抽。
顧臨西忍不住看向廁所方向。
紀長澤大手一揮:“沒事,不用麻煩,我已經把金子都搬過來了,給我們臨西做了個金廁所,他們小孩就喜歡這些玩意。”
“是嗎!”
紀父愣了愣,看向顧臨西:“乖孫,你喜歡金廁所嗎?”
其實並不怎麼喜歡金廁所的顧臨西:“……”
為了避免父親被打斷腿,他還是強忍著罪惡感,點了點頭:“喜歡的。”
“誒唷,看來是我跟不上時代了啊,都弄不懂現在的潮流是金廁所了。”紀父念叨幾句,十分後悔自己沉迷工作沒有跟緊時下潮流。
現在有孫子了,都不能投其所好。
念叨了幾句,他很貼心的問:“那馬桶要不要金子做的啊?要是不夠爺爺還能再去買的。”
說著說著,紀父有點驕傲:“真不愧是我乖孫,像爺爺,爺爺也喜歡金子。”
顧臨西:“?”
麻利先生:“??”
顧臨西艱難的吐出幾個字:“不用了……謝謝爺爺,爸爸給我做了。”
“嗯,你爸爸這次倒是有幾分可靠。”
有幾分可靠的紀長澤頓時驕傲的揚起頭。
“那是,我現在可是當爹了。”
紀父很是欣慰。
他自從發現兒子無藥可救後就對對方喪失了希望。
紀長澤居然能負擔起作為父親的責任,對他來說就十分驚喜了。
“長澤,你這次做的不錯,我對你刮目相看了,你什麼時候帶臨西回來見我,或者我現在過來見你們也行。”
旁邊暗暗期待紀長澤能得到紀父一頓暴打,結果期待了個寂寞的麻利先生默默捂住心口。
紀長澤:“現在還不行,明天臨西還要上學,他要早點睡,不如明天他放學了你再來吧,多給臨西帶點金子,我兒子喜歡金子。”
其實對金子無感的顧臨西欲言又止。
紀父:“誒唷,是我忘了,咱們臨西還在上學呢。”
紀長澤跟紀父有商有量:“我們家臨西脾氣好,我怕他在學校受欺負,打算把學校買下來。”
顧臨西:“……”
麻利先生:“……”
讓他們更吃驚的時,紀父沉吟幾秒,居然點了頭:“也好,自家的學校,也放心一點。”
在這樣腐敗溺愛下依舊還保持著清醒的顧臨西趕緊開口:“爸爸,我們學校是公立學校,不能買的。”
“咦,是嗎?”
紀長澤還很遺憾的樣子。
顧臨西生怕他說出那就搞個私立學校讓自己去上的話,趕忙說:“我們學校挺好的,老師都很喜歡我,對我很好,同學也都很好,沒人欺負我,不用您做什麼的。”
好歹也是個重點高中,抓學習都來不及,校長可看重升學率了,那些成績不好還四處欺負人的早就被勸轉學了。
他們學校校風也的確很正,顧臨西家裡窮,又不怎麼愛和人交際,但同學們看見他了都會打個招呼,對比他小學時還被人笑話沒爹沒娘,這個學校已經是顧臨西心目中的理想學校了。
顧臨西一口氣說了他們學校一堆好話,紀長澤和紀父才放棄了購買學校這種危險想法。
當然主要是也買不了。
紀父依依不舍的和孫子聊了好一會,仔仔細細詢問了對方日常後,才看了看時間掛了視頻。
顧臨西拿著書包:“爸爸,我要回去了。”
紀長澤頓時一臉失落。
“那、那你回去吧,爸爸一個人也可以的……雖然爸爸十六年沒見你,今天是第一次見你,但是也還是可以的。”
麻利先生:“……你直接說想讓小顧少陪你不就行了。”
紀長澤長長歎口氣:“誒!我怎麼能這樣說呢,養兒子可不是這麼簡單的事,一言一語都要慎重考慮了才能說出口的,這些你應該懂的吧。”
說完,他補充了一句:“哦對不起,我忘了你沒有兒子,你甚至都沒女朋友,所以你不懂也是正常的,好吧,那我原諒你的無知。”
麻利先生:“……”
顧臨西:……他現在知道為什麼這倆人不對付了。
麻利先生很快平複好心情,嗬嗬一笑,拿起了之前放在桌上的懷表,又掏出手機收款碼往前一遞:“我陪你兒子聊了足足三十分鐘,記得打款,我可是按照分鐘收費的。”
顧臨西:……他又知道了為什麼麻利先生這麼積極的要跟他說八卦了。
紀長澤卻完全沒有被當成冤大頭的感覺,反而利索掏出手機掃碼付款,唏噓道:“你看你真是慘,都淪落到賣笑掙錢了……”
麻利先生:“……是賣我的才華,謝謝。”
“太慘了太慘了,你看你,被你爸媽趕出家門,還沒個女朋友,不像是我,有個這麼大這麼乖的兒子,我兒子還這麼喜歡我,嘖嘖嘖。”
紀長澤再次唏噓:“真是風水輪流轉。”
麻利先生忍著打人的衝動,微笑:“沒關係,我可以理解,畢竟你酸了我這麼多年我有爸媽疼,現在小人得誌也很正常。”
紀長澤繼續唏噓:“嘖嘖嘖,我以前居然會羨慕你,真是瞎了眼了。”
以為紀長澤好歹還會稍微掩飾一下的麻利先生:“……”
顧臨西聽到父親的親口承認,頓時滿眼詫異。
父親……居然真的缺愛嗎?
他望向紀長澤,下意識的想要安慰對方。
乖崽小心翼翼拉住紀長澤的胳膊:“爸爸……”
紀長澤回頭就是一個摸頭。
“乖兒子,爸爸以前很可憐的,所以爸爸不喜歡你跟我小時候一樣可憐。”
麻利先生:“……”
圈子裡過得最囂張最快活的紀長澤可憐?
特麼的每年有新車,紀長澤總是第一個買的,這種可憐紀長澤不要倒是給他啊。
紀長澤沒去管對方在想什麼,還在一個勁的輸出:“爸爸真的很後悔,如果當初我沒那麼快回國,也許就不會錯過你的出生。”
也還沒忘記踩一腳顧翠:“當然這件事的主要責任是在你.媽媽,但是爸爸善良,爸爸看在你的麵子上不記仇。”
“我也是第一次做爸爸,不知道該怎麼照顧好你,但爸爸會努力學,爸爸最近看了好多你們這個年紀小孩喜歡看的書呢。”
又踩一腳顧翠:“你.媽媽雖然也是第一次做媽媽,但我就直接說了,她做的很不合格,當然了爸爸善良,爸爸沒有很記仇。”
“爸爸知道你是姥姥帶大的,爸爸感激她,我會和爺爺商量認你姥姥做乾媽,好好報答她,照顧她。”
照舊是顧翠:“這點你.媽媽做的也不行,都沒怎麼照顧你姥姥,但是沒關係,爸爸善良,爸爸隻記一點仇。”
顧臨西聽了半天,隻提取到了一個關鍵詞,他驚喜的看向父親:“真的可以讓姥姥和我們一起生活嗎?”
他不願意跟著紀長澤走的唯一原因就是不想丟下姥姥了。
母親已經扔下了姥姥,他絕對不會讓姥姥連他這個外孫都失去的。
“當然了,爸爸說了,隻要是你喜歡的,爸爸一定會為你辦到的。”
說完,紀長澤補充一句:“你.媽媽除外,我剛剛查了一下資料,發現她實在是太不合格了,和爸爸比差太遠了,爸爸很生氣,但爸爸善良,爸爸隻是跟你爺爺告狀了而已,彆的什麼都沒乾。”
聽了個全程的麻利先生:“……”
合著你說了半天自己不記仇,還是報複人家去了唄。
顧臨西倒是沒在意這點,他本來就對母親沒什麼感覺了。
他還沉浸在可以和姥姥繼續一起生活的驚喜中。
頓時,也沒了之前那種“不回家陪著姥姥就有負罪感”的感覺了。
小孩渾身透著輕鬆高興,興奮道:“爸爸,我今晚可以在這裡睡嗎?我跟姥姥打電話說去同學家睡就好。”
以前他兼職上夜班,找的就是去同學家的借口,姥姥肯定會信的。
“好,我兒子說什麼都好。”紀長澤留住兒子的計劃得逞,很是高興:“明天我們就去接姥姥,我好好跟她解釋。”
“嗯!”
顧臨西難得有了點這個年紀該有的雀躍,樂的都有點飄了。
麻利先生嘖嘖稱奇,這真的是紀長澤的種嗎?這麼乖得小孩,確定是親生的嗎?
紀長澤不給他繼續想的機會,揪住他就往外走。
“臨西,那爸爸和這個傻子家教就不打擾你休息了,明天見。”
顧臨西興奮的臉紅撲撲的點頭:“爸爸晚安!明天見!”
“晚安。”
關上門,紀長澤瞬間變臉,抱著雙臂嫌棄的打量麻利先生:“有個兼職,你幫我查查,顧翠嫁到誰家去了,她憑什麼不管我兒子。”
麻利先生掏出收款碼:“這活我沒乾過,要加錢。”
紀長澤嗬嗬笑:“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之前你就是靠觀察圈子裡的八卦賣八卦掙錢。”
坑錢不成,麻利先生隻能遺憾的改了個數字。
誒,紀長澤果然變了。
不光負責了,還沒以前那麼好坑了。
顧臨西就這麼在這張巨大的床上睡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他醒過來後先愣了愣,接著猛地坐起來,開始下床往外跑。
可這床離著門口實在是太遠了,他跑了三分鐘,臉上神色越來越急切。
助理小心翼翼推門進來,看到顧臨西醒著,立刻不再放低聲音:“小少爺,你醒啦,昨晚睡得舒服嗎?這個床是不是很大很軟?”
“咦小少爺,你為什麼一臉難受,哪裡不舒服嗎?”
顧臨西滿臉羞窘,捂著肚子十分不好意思的低頭:“我、我想上廁所。”
助理一愣:“廁所在那頭啊。”
顧臨西:“我不好意思用那個金廁所,有沒有彆的?”
助理望向另一邊方向,撓撓頭:“我依稀記得,那邊好像有廁所,大概要走十分鐘的樣子吧。”
顧臨西臉色一下子就變了:“那、那怎麼辦,我憋不住了。”
助理一揮手,十分可靠:“不要擔心小少爺,我可是專業的。”
他就知道。
還好他準備充足。
助理帶著“我要給你一個驚喜的笑”,從旁邊的儲物間裡推出來一輛自行車。
顧臨西:“……”
他由衷讚歎:“你果然好專業。”
助理更加得意:“那必須的。”
一個十分有職業素養的助理可是會提前準備各種應對工具的,反正可以報銷。
一分鐘後,顧臨西坐在自行車後座,助理騎著自行車,吭哧吭哧賣力踩踏板。
他要帶著他們家小少爺,去房間的另一角上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