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對麵有一處巍巍高樓。樓頂一處矮閣,躺著兩人,坐著一人。
躺著的是兩名男子,一人頭發花白,麵相儒雅,但穿著邋遢,油襟黑角,也不知多久沒洗。手上拿一隻酒壺,往嘴裡灌酒。
另一個布甲束冠,意態閒適。一腿伸直,一腿蜷起,手掌拍打蜷起的膝蓋。坐著的是一位中年女子,頭纏青布,青衣青褲,不滿地看著兩人,偶爾很鄙視,也很無奈。
就在羅府馬車馳遠,喝酒男子,坐了起來。打了個酒嗝,“沒事了,羅府沒派高手。”
布甲男子對他道:“老任,你是咱們裡麵最舒服的,三少爺禁足百日,你喝足百日的酒。今天出門,都沒忘帶酒壺。我老管真是佩服死你了。”
沒等老任答話,青衣女子冷笑道:“你也彆說老任。你們兩個都是混蛋,說好要保護少爺小姐,你們看,人都走遠,你們還躺在這裡。真是拿你們沒辦法。”
老任嗬嗬笑道:“小冬,彆瞎擔心。咱們侯府的少爺小姐,都是家教甚嚴的好孩子。試問這麼優秀的孩子,誰會害他們?”
青衣女子小冬道:“說是這麼說。但這些日子魔門猖獗,冀州城裡常有乾屍出沒,顯然天屍宗有人在城裡頭做什麼壞事。”
“天屍宗?一幫見不得人的家夥。其實,我最擔心還是真魔道。畢竟那道主非天帝易釋立可是天榜第二大人物。萬一不要麵皮起來,哪怕侯爺也要退避三舍。”
老管臉有憂色。
老任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被感染的模樣。拍拍老管,“怕什麼,咱們侯爺家也有大宗師存在。易老魔不來就罷,來了未必進得了冀州城。”
就在這時,“啪”,一件黑黝黝物事從外麵破窗而入。
“什麼人?”
說這話的反而是最鬆適的老任。
不知何時,他掌中一柄細劍,唰唰數下,扔進來物事被他徹底切割,紛紛落地。
竟是一張尋常八仙桌。
外麵聲音響起,“我來瞧瞧,到底誰在大言不慚……喲嗬,原來是你們?”
一個二十許男子,長發飛揚,飄浮窗外,似笑非笑望著三人。
“李茵久?”
老任驚喝。
李茵久是真魔道當代核心弟子,也是剛才他們口裡的易老魔弟子之一。
這些身份還屬平常,最駭人是,李茵久本身是天地人三榜之末,人榜第二的先天強者。
老任、老管均是高懷德指派,暗中守護自家子女的暗衛。原本都是虎撃軍官,之後年歲太大,退役當了侯府護衛。至於小冬,那是姬麗敏的人。也是她嫁來冀州,從宮中帶來的宮女。
三人誠然都是先天。可先天有九重,每重之間,實力相差懸殊。
想了想,即便三人群起而攻,至多纏住李茵久,而且時間不會太長,若是李茵久全力進攻,半柱香後,三人都要身首異處,魂歸黃泉。
念及此,三人全力戒備,既不敢搶攻,也不敢怠忽。精神力互相糾纏,暗暗傳音。目光緊盯懸浮在空的李茵久,提防他忽然大打出手。
一瞬間,矮閣分外緊張。
因為精神力釋放太多,閣樓邊牆壁吱嘎吱嘎響起。李茵久笑容滿麵。忽然打個響指,身子向後飄移。
三人動也不動,生怕漏出聯防陣法破綻。
殊不知,李茵久一退,直接人影杳杳。
十幾息後,老任道:“像是走了!”
“彆急,再等等……”老管動也不動,嘴唇翕張。
小冬伸伸脖子,直接把精神力探出。須臾後,半信半疑道:“那混蛋真走了?”
片刻後,長舒一氣。強敵遁去,緊張驟消。
“啊呀,不好……這家夥不會聲東擊西吧?”老任拍下大腿。不等另外兩人開口,躍出窗外,屋簷上奔走。
小冬想起高宛嵐,麵色一變,連忙追了上去。
三人風馳電追,形若星丸,不斷蹦躍,朝神力侯府而去。
其實他們想差了。高洋三人很是安全回到侯府。
與此同時,李茵久飛臨書院。
“千星長老,為何不讓弟子殺掉侯府三名暗衛?”
屋內傳出千星美女老師的動聽聲音。
“因為一首詩。”
“一首詩?”
作為武夫,李茵久不解。
“你無須弄懂。”
“可是弟子是奉了百忍長老之令……”
“本座的話沒用嗎?”
千星說這話時,聲音變冷。
“倒也不是,就是長老能否說個緣由,弟子好回令。當然,千萬不要用詩來搪塞。”
作為核心弟子,李茵久宗內身份不凡,因此依然強拗。
“不是搪塞,本座還犯不著說謊。告訴你,就是因為一首詩。至於你弄不懂,因為本座是女人,而且是很漂亮的女人。”
話已至此,李茵久壓根反駁不了。
難道跟她說,你不是女人,也不漂亮。怕是剛說完,就是急風驟雨的瘋狂攻擊。
算了,讓百忍頭疼去。
“弟子告辭。”
“對了,以後對付高家三少一事,務必知會本座。”
李茵久好像有些明白了。
帝宗三長老貌似看中了高三少。那皮囊不過如此。三長老眼光也不怎樣。
腹誹中,李茵久騰起,消失天際。
接下來數天,因為李茵久突然出現。
高氏小輩都沒去書院。
高洋索性苦練【雷炎法章】和【虎嘯龍吟】。
上輩子被無名道長騙成一個武癡。
又誓誌不當慕容複,出拳無力,練得再好,打中傷不到人,頂個屁用!
他目前任務就是練功、練功、再練功……
這一日,姬麗敏在幾名丫鬟簇擁下,漱玉齋外款款走來。
“三兒,拳打完了……”說話間,姬麗敏行至高洋麵前。
高洋恭謹行禮。
姬麗敏笑得慈和,用手輕撫他後腦。
高洋尷尬佇在原地,“娘……”
麵對這位神力侯府女主人,又是這輩子娘親,總覺渾身不適。
這個世界武學神異遠勝前世,威力千奇百怪。
例如眼前姬麗敏,年已四十歲許,又生養五個子女。卻因先天修為,容貌一直維持花信之年。
上輩子固然有青春永駐,多是基因藥物注射。像這般靠自身修煉,維持青春容貌,簡直不可思議。
起初開口喚她娘親,頗難啟齒。
這些日子,姬麗敏天天來此,日日慰候,才讓高洋漸漸習慣自此多了一個娘親。
姬麗敏說話柔聲細語,不似便宜父親高懷德行峻言厲,對五個兒女噓寒問暖,體貼入微,儘顯慈母本色。
母子或母女相處,時不時有溫柔愛撫。
高府裡麵,唯有四年虎撃軍軍齡的長子高銳避之不及。此刻少不免多了一個高洋。
遇到姬麗敏愛撫,高洋驟似萬蟻爬身。嘴角抽搐數下,酷酷地道:“娘,我十六歲了,這樣摸我的頭,不大好吧!”
“啪~”
姬麗敏在他額頭打了一下,薄嗔道:“怎麼?大了就不是我兒子?彆說你十六歲,即便你六十六,娘親想摸你的腦袋瓜子,也不許說個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