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所有記憶順著此刻往前拉。
生日那晚,他背著她輕聲說:“溫霜降,再許個願。”
飛到宜荷去找他那次,兩人在酒店裡,聽她訴說完一切後,他鄭重而又無謂似的說:“我原諒你了。”
看到她被車興德弄出的傷口,桑延模樣沉而無力:“你能考慮下我的感受?”
再繼續往前。
兩人在一起那天,桑延忽然出現在麵館裡。在盛大的雨幕下,他低著眼看她,眉眼間少年感十足:“這麼多年,我還是隻喜歡你。”
向朗回國後,幾人吃完飯玩大冒險,他抽到了個“最近坐飛機去的城市”的真心話,無甚波瀾地說著“宜荷”兩字。
再前。
因為各種意外,桑延莫名成為了她的新室友,也因此,兩人爭執了一番。他盯著她,語氣毫無溫度:“倒是沒想到,我在你心裡是這麼長情的人。”
直至。
重逢後,第一次在“加班”見麵的那天。他神色淡淡,往她身上扔了件外套,卻像是對待陌生人般地自我介紹了起來:“我是這家酒吧的老板,姓桑。”
……
與此同時,桑延手上端了個碗進了房間。注意到地上的報紙和雜物,以及溫以凡手上的照片,他的神色稍愣,卻沒半點被窺探到秘密的情緒,隻是說:“怎麼又坐地上。”
溫以凡抬眸看他。
桑延走到她旁邊,朝她伸手:“趕緊起來。”
溫以凡沒動,聲音輕不可聞:“你一直有來宜荷找我嗎?”
“嗯。”桑延承認,“我不是跟你說過了。”
“什麼?”
桑延沒再繼續說,從一旁拿了個軟墊給她:“墊著。”而後,他又將手裡的紅糖水遞過去,抽走她手裡的照片:“先喝了,一會兒涼了。”
溫以凡順從地接過,雙手捧著碗,低下眼,眼眶漸紅。極強的愧疚和不知所措一點點地往她身上壓,讓她連看桑延表情的勇氣都沒有。
她想說,你都過來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可她又想起了自己說的那些話。
溫以凡垂著頭,慢慢道:“你乾嘛來找我……”
她都說了那樣的話了。
那麼多過分的話。
桑延扯起唇角,模樣風輕雲淡地:“不是說了,跟你說過了嗎?”
而後,他又補充了句:“自己想想。”
溫以凡盯著碗裡的紅糖水,腦袋裡漸漸浮現起溫良哲去世那天,桑延在公交站對她說的話。
——“我不是太會說話的人,但不管怎樣,我會一直陪著你。”
我會一直陪著你。
不論你知不知道。
就算已經說過,我不會再纏著你。
也依然會信守承諾。
在你看不見的地方。
溫以凡手上的力道漸漸加重,遲鈍地喝了一口紅糖水。隨著咽下的動作,眼淚也順勢掉出來,砸進碗裡。她用力抿唇,又喝了一口。
瞥見她的模樣,桑延偏過頭,半開玩笑道:“不是,這麼難喝啊?”
“……”
“溫霜降,不準哭,聽見沒有?這有什麼好哭的?”桑延沒再避開這話題,伸手幫她擦了擦眼淚,“跟我在一塊前遇到什麼大事兒都不哭,現在哭多少次了。你這樣我成什麼了?”
溫以凡不吭聲,邊哭邊喝著紅糖水。
盯著她這模樣,桑延心疼之餘又莫名有點兒想笑:“你這怎麼這麼委屈?不想喝咱就不喝,犯得著邊哭邊喝嗎?”
溫以凡停下動作,哽咽著說:“我…畢業典禮的時候好像看到你了,但我覺得你不會來的…我就以為是認錯了……”
“那不挺好,”桑延輕描淡寫地說,“你要認出來了,我多沒麵子。”
溫以凡的眼淚一滴一滴地掉進碗裡,濺起小幅度的水花:“…我就該跑過去的。”
就算隻有絲毫的可能性。
也不該就這麼忽略掉。
她在那兒跟同學歡聲笑語地拍著照,聊著天的時候,遠遠站在人群的另一邊,再獨自一人離開的桑延會是抱著怎樣的一種心情。
單方麵前來,單方麵見她一麵,再單方麵離開。
溫以凡的胸口像是有個石子重重壓著:“我為什麼對你做過那麼多不好的事情。”
“乾什麼呢,這事兒咱不都和好了嗎?早翻篇了。”桑延把她手裡的碗拿回來,隨意擱到地上,“還是你還做過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兒?”
“……”
溫以凡抽了抽鼻子,認真思考了下,卻也想不到其餘的了。她抬起眼看他,忽地想起了個事情,跟他坦白:“我占過你便宜。”
桑延挑眉:“這事兒不是每天都在發生?”
“……”溫以凡本來負麵情緒還很重,但這會兒被他弄得也有點想笑了。她盯著他,忍不住湊過去抱他,“就咱倆沒在一起前。”
桑延抬手摟住她的腰:“嗯?”
“我假裝夢遊。”溫以凡誠懇說,“抱了你一下。”
“……”
“什麼時候?”桑延神色頓了下,似是覺得不可置信,過了幾秒才笑出聲,“不是,你還做過這種事?”
溫以凡也沒覺得心虛,帶著鼻音:“就當是我提前使用我的權利了。”
“那會兒不是一直表現的挺正直麼?”桑延乾脆讓她整個人坐到自己腿上,慢條斯理道,“原來背地裡呢,抱了這種心思。”
“……”溫以凡盯著他,很坦然,“對。”
桑延低笑起來,看著心情似乎很好,低頭親了親她。他側頭看著散落一地的報紙,提醒:“去收拾,還全翻出來了,弄得亂七八糟的。”
溫以凡點頭,卻沒半點要動的意思。
兩人就著這姿勢,安靜呆了一會兒。
溫以凡忽地喊他:“阿延。”
桑延:“嗯?”
“我想比你多活六年。”
桑延眉心微動:“為什麼?”
溫以凡眼角還紅著,鄭重其事地說:“這樣就能,多愛你六年。”
咱倆就扯平了。
“……”
桑延頓時明白了,低頭笑:“算了,我還想多活幾年。”說完,他把她的身子往自己的方向壓,與她對上視線:“留到下輩子再還吧。”
下輩子。
你先喜歡我六年。
然後。
我也會讓你,像我現在這樣。
得願以償-
隔天是周日。
桑延不用上班,溫以凡也恰好在這天調休。
兩人一大早就醒來,搬家公司準時上來。把房子收拾乾淨,最後檢查完沒有遺漏的東西後,溫以凡把鑰匙留在鞋櫃上。
離開了他們兩個住了兩年的合租房。
注意到她的神色,桑延問:“怎麼?”
溫以凡誠實說:“有點舍不得。”
“有什麼舍不得的,不都跟我住麼?”桑延用力揉她腦袋,懶懶道,“你要喜歡呢,咱以後的房子也裝修成這樣不就得了。”
溫以凡的那點惆悵也順勢消散,彎唇說:“那咱倆不就像現在一直分房睡了?”
“……”桑延臉上情緒收起,手挪下,改掐她臉,“我就不該哄你。”
桑延把車子開進中南世紀城的地下停車場。
兩人比搬家公司早到些。
下了車,溫以凡不知道方向,全程被桑延牽著走。兩人進電梯後,上了九樓。這棟樓一層隻有兩戶,他走到b戶門前,輸入指紋開門。
桑延也沒急著進去,停在原地,抓著她的手,慢條斯理地把她的指紋也錄了進去。而後,他還隨意似地提了句:“除了咱倆沒彆人能進來。”
溫以凡心不在焉地點頭,目光往裡邊看。
這房子的麵積比他們先前的合租房要稍大些。進門後有個小的入戶花園,再往裡就是廚房,對麵是餐廳,再靠裡是客廳。
裝修風格現代化,色調偏暖,顯得有些溫馨。
沒等她看完,桑延打斷了她的注意力,牽著她往裡走:“門的密碼晚點發你微信上。跟以前一樣住就行,就搬了個地兒,沒彆的變化。”
溫以凡應了聲,繼續觀察著裡頭的環境。
該有的家具都已經有了,但整體還空蕩蕩的,桌麵和櫃子裡都是空的。還帶著一股長久沒人居住的潮濕黴味,不過似乎是有人來打掃過,看著很整潔。
兩人到沙發旁坐下。
溫以凡隨口問:“我睡哪間房?”
桑延靠在椅背上,慢騰騰地說:“想睡哪間睡哪間。”
溫以凡看他。
“想睡廁所廚房都行,反正呢,我這人也不太挑。不管哪個位置,”桑延偏頭,話裡的暗示意味很足,“我都能奉陪。”
“……”
溫以凡感覺自己還是個有點底線的人:“那咱這不就算是婚前同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