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青豆卻跟沒看到那個黑匣子似的,十分自然地捧起碗,對蔡紅豆說:“姐,我將碗放回去。”轉身就走了。
蔡紅豆愣愣的。
黃豆也站起身,說:“大姐,我先去背書了。”
回過神,點點頭,“好。”
等他們都走後,蔡紅豆盯向手旁的黑匣子,神色間難掩疑惑,難道她們都沒看到這個黑匣子?這般特殊的材質,應當一眼看過去就會被吸引才對。
她慢慢想到這段時間,其實家裡人不是沒看到過這個黑匣子,但他們好像下意識忽略了它,總是頓一下就移開了目光。
蔡紅豆想到隨遇安的身份,心底恍然,大抵因著這是天上的神物,所以對小妹他們產生了迷惑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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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紅豆懷孕已經兩個月了,肚子仍是癟癟的,瞧著與之前沒什麼兩樣,隻除了她現在胃口比之前大多了,蔡娘子說能吃是福,能吃才好,有的女子懷孕是吃什麼吐什麼,蔡紅豆這個樣子才是有福氣。
家裡也變著法地給她找各種補身體的東西,人參鹿茸吃不起,便每日一碗骨頭湯或者雞蛋羹,有時候村裡的獵戶在山間獵了野雞野豬等山物,蔡老三會特意趕過去挑點好下口的肉,買回來給她蒸煮或者炒著吃。
蔡紅豆每日做做家裡的活計,閒來無事出去村裡溜溜彎,過得倒也順心。
每隔段時間,隨遇安就會給她打過來電話,兩人現在還是沒有共同話題,日常說那麼幾句後就不知道該說什麼,沉默的間隙蔡紅豆覺得又尷尬又心慌,心裡盼著他以後不要打過來了,但他下次還是風雨無阻地打過來。
履行著他當初的承諾。
蔡紅豆不知道該開心還是該難過,孩子的父親是個重諾的人,對她來說算是個不小的慰帖吧。
他在她麵前冷靜而矜持,她在他麵前端莊而卑微,兩人不約而同又刻意地維持著兩人之間的界限,分明,鮮刻又自持。
他們沒有緣分,也不會成為朋友,放下黑匣子,蔡紅豆怔怔地想道。
雖然沒和他近距離相處,但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深刻又清晰地認知到,他是一個自信而高傲的人。
她可以想象到,那邊的他一定有著朝陽般的臉龐,迎著朝陽升起的方向,眼裡卻有著比朝陽更加耀眼灼烈的光芒。
而她,懦弱又卑微,性格這樣鮮明的兩個人怎麼會成為朋友。
她歎了口氣,不再多想。
當時,她以為他們短暫的緣分會一直這樣下去,她誕下孩子後,兩人就再無交集。
直到那個夜晚,她正睡著,枕頭旁突然傳來陣陣震動。
蔡紅豆已經對這種聲音產生了一係列專屬動作,睜開眼,飛快抽出枕頭捂住它,而後悄悄往旁邊看去——幸好,青豆還睡得香甜。
她穿上外衣,悄悄下了床,拿著黑匣子走到外麵,哈了口熱氣暖和下拳頭,才接起來,對那邊道:“怎麼了?”
他們有過約定,儘量不要夜晚打過來,因為這個時候,蔡紅豆一般已經就寢,雖然隨遇安對她八點就睡覺的習慣很是不能理解,但也尊重她的決定。
這還是說透之後他第一次夜間打過來。
“紅豆,我女兒還好嗎?”黑匣子傳出男子大著舌頭,模糊癔症的聲音,以及急促的呼吸聲。
蔡紅豆愣住,他這是,喝醉了?
蔡紅豆沒說話,過了會,卻聽那邊傳來一陣叮裡咣當的聲音,好似什麼東西被帶倒了,隨遇安悶哼一聲,似乎也摔到了地上。
蔡紅豆心裡一緊,忙關心道:“隨遇安,你怎麼樣?”
隨遇安坐起身,眼簾低垂,輕笑了下,嗓音低低的,有種醉酒後特有的酥麻感,“蔡紅豆,這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
蔡紅豆抿了抿唇,神色恍然,她好像的確是第一次叫他名字,因為往常基本是他問她答,簡單說一兩句,電話便被掛了。
她沒吭聲,隨遇安卻再次笑了下,說:“讓我聽聽我女兒的心跳聲。”
蔡紅豆下意識道:“你現在聽不到孩子的心跳。”
況且,你怎麼知道那是女兒,說不定是兒子呢,她心裡暗暗嘀咕。
要蔡紅豆說,她希望這一胎是兒子,一來,若這胎是兒子,她將來即使不嫁人也可以自立門戶,二來女人活在世上太苦了,她自個就經曆過最晦暗的事,怎麼忍心她的孩子將來再苦上一遭。
隨遇安喝了酒,脾氣也好似孩子氣了,聽聞這話,居然用半撒嬌式的嗓音說:“我想聽,讓我聽嘛。”
聲音酥酥的,麻麻的,還帶有少年的那種清越,蔡紅豆臉一下子紅了。
她結結巴巴:“你,你彆,我讓你聽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