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娘子從壓在箱底的一個盒子裡拿出一支玉簪和一個錢袋,交於白林, 道:“這支簪子是當初他送與我的, 你找到他, 就將這支簪子交於他看,他會明白的。”
她的手流連於圓潤的玉簪上, 久久不舍, 這種玉一看就是珍奇玉種, 起碼蔡紅豆沒有見過。
她神色漸漸迷茫,她親爹, 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蔡娘子收回手, 籲了口氣, 又對他說:“錢袋裡麵共有十五兩銀子, 你此去花銷儘從裡麵出,若有不夠, 回頭嬸子再給你添上。”
白林忙想將錢袋還回去, “嬸子快將錢收回去,我曾走南闖北,認識不少道上的朋友,出門在外,總會有人接濟一二, 實在用不上您的錢。”
未等蔡娘子開口,蔡老三便道:“山竹啊, 這些錢你收著, 出門在外, 沒有銀錢怎麼能行,況且你這一行也不知要走多久。”眼看白林還欲說話,他用煙杆敲敲他,說,“你再說這樣的話,我們就不好意思讓你跑這一趟了,本來就足夠勞累你了。”
白林猶豫,悄悄看向青豆,青豆垂下眼簾,微微頷首。
白林回過頭,臉上帶了笑,“行,承蒙叔和嬸子看得起我,我就收下了。”
蔡娘子笑笑,拉住他的手,“來,好孩子,在嬸子這裡用個早飯。”
這次,白林沒有推辭。
用過早飯,白林又細細詢問了一些細節,便珍而重之帶著那些東西走了。
蔡紅豆和青豆站在茅屋前,目送他遠去,兩人神情一時悵惘,青豆握住蔡紅豆的手,說:“姐,山竹哥一定會找到那位段大人的。”
段,大人?蔡紅豆默默在心間滾了滾這三個字,直至如今,她還覺得這兩天發生的事如夢似幻,但是這個“段”字卻已經在心間翻來覆去不知多少遍。
她垂下眼簾,對青豆說:“咱們回去吧。”
蔡老三同蔡娘子坐在屋子裡,探討拖延時間的方法,白林此去,即便順利,怎麼也要半個月左右,他們得想辦法,拖過這半個月。
蔡老三抽了口煙,說:“你之前提那個法子,咱們可以繼續用上。”
蔡娘子看向他,反應過來,“假死?”
“沒錯,在此之前,咱們需得大張旗鼓地找,拖上個十天半個月,然後再宣布紅豆的死訊,屆時紅豆就可以順利認祖歸宗。”
“世上便沒有,蔡紅豆這個人了。”
說到最後,蔡老三再次猛烈吸了兩口煙,遇到這種事,唯有煙可以消除他內心的悲痛。
聽到“世上便沒有蔡紅豆這個人”這句話,蔡娘子怔在了原地,她嬌著寵著長大的閨女,自此便不存於世了嗎?
她急促地喘息兩聲,擦去淚珠,悶悶應聲:“便這麼做吧。”
這幾日,村民自發地上山尋找蔡紅豆的人影,茅草屋這裡倒是很少來,他們知道蔡老三一家還沉浸在失去女兒的痛苦中,一時間竟連自己家門也不進了,隻留在茅草屋裡日日以淚洗麵。
至於縣丞公子那邊,這幾日也陸陸續續打發人過來尋找,不過也都沒有找到就是了。
誰也沒有注意到,一日淩晨,一個時常在村頭地頭混跡的小混混,悄悄弄了張路引,離開了家鄉。
一路經過椑南鎮,清遠縣,來到嘉永城,搭上北上的巨輪,順流前往遠在千裡之外的京城。
蔡老三發現茅草屋外有個藏糧食的地窖,裡麵當然已經沒有糧食了。
白日蔡紅豆便躲在地窖裡,晚上回到屋子裡睡覺。
蔡娘子同青豆回家了一趟,拿回來了些東西,直接住在這山上了。
有村民過來探望他們,看到他們三餐不繼,萎靡頹廢的模樣,不由歎氣,“老三啊,孩子找不到,我們都很難過,可是日子還是得照樣過,你還有青豆黃豆兩個孩子要養活,不能就此萎靡了啊。”
蔡老三顫抖著手,眼眶驀的紅了,“他叔,你又不是不知道,大丫頭是我最喜歡的孩子,一日找不到她,我便睡不著啊,我總覺得,她就待在某個角落,等著我這個爹去救她。”
聽此言,村民紛紛歎氣,年紀大的當然記得當初紅豆降生時蔡老三興奮欲狂的模樣,在鄉下,女孩往往不如男孩珍貴,偏偏蔡老三夫婦更為喜歡女孩,他們家大丫頭,三歲前硬是被蔡老三抱在膝頭,就沒下過地。
蔡娘子跟著掉淚,一半是做戲,一半是想到這麼疼愛紅豆的蔡老三,以後便要見不到她了。
她哽咽道:“各位叔叔伯伯,大哥大姐,求求你們一定要好好找找,我們家紅豆,我們家紅豆怕黑,過去好幾夜了,我真怕……嗚嗚。”
立即有不少大娘小媳婦去安慰她。
這個時候,村民早已經忘了蔡紅豆是出了懷孕的醜事才躲到山上,也因此掉下了懸崖。
甭管有再多過錯,在生死麵前,都不算什麼了。
這個時候,一個小孩跑進來對蔡娘子說:“嬸子,外麵來了許多官差。”
縣丞公子又派人來幫忙尋人了,諸位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流的小眼神飛起。
蔡娘子突然站起來,拿起旁邊的掃帚就衝了出去。
諸位愣了下,忙跟出去,就見蔡娘子正拿著掃帚拍趕那些官差,披頭散發,麵容狼狽,瞧起來跟瘋了似的。
“給我滾,都給我滾!若不是你們,我家紅豆怎麼會掉下懸崖,都給我滾!”
這幾日,官差來了不止一躺,但是每次都被蔡娘子趕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