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新鈺與瑞哥兒嗓音一前一後浮現,一人教習,一人學著念,一人嗓音輕柔,婉若四月裡滾在風中浪飄舞的柳絮,一人童聲稚語,好似燦陽下那沾了糖漬瀲灩紅潤的糖葫蘆。
相益彰未進屋就聽得兩人相稱合拍的聲音,他踏進屋,又見一滾著素邊零星散著幾點淡雅水仙雲錦衣的飛仙髻少婦將一個圓領紅壽字衣,脖子間掛著一把吉祥如意鎖的胖娃娃攏在身前,正一字一句,一筆一劃地教他習字。
殿內清爽的冰氣滾滾襲來,瞬間,他由裡到外都通暢了。
瞧見他回來,雲雀和丹心忙疾步上前,一人接住他隨手脫下的衣服,一人撩了簾子出去叫小宮女端來水和毛巾。
段新鈺鬆開瑞哥兒,瑞哥兒立即不顧什麼習字了,撒了筆就朝他身上撲去。
“父王~”
相益彰接住他,顛了顛他沉甸甸的小身體,再瞧瞧他紅潤的小臉蛋,心裡僅剩的那點火氣也隨著他“咯咯”的笑聲排出體外了。
他抱著瑞哥兒走到她身邊,坐下,撥拉過來兩人習字的小本子,瞧見上麵歪歪扭扭的三個字,登時笑開了,“這是什麼?”
瑞哥兒立時道:“這是母妃教我的,還說這是父王的小名,父王,這是你小名嗎?”
聞言,相益彰愣了愣,看向段新鈺,對上她溫婉柔和的目光,許久,輕輕一笑,“是啊,這是父王的小名,你可不要讓旁人知道了,這是你皇爺爺都不曾知道的事情呢。”
“好!”瑞哥兒激動的漲紅了臉,一雙眼睛明亮地好似寒夜裡的夜明珠。
皇爺爺都不知道的事情呢,好激動!
段新鈺笑著走過去,牽住他的手,說:“你不要怪罪我才是。”
“怪罪?”相益彰愕然,“為何這麼說?”
“畢竟,那是你的小名,我教給瑞哥兒也不是讓他忤逆不孝,我隻是,隻是覺得,你一直記在心裡的過去,你不想忘記的過去,我們身為你的家人,應也當時刻牢記才是。”
不知過了多久,相益彰喟歎一聲,似要把那一腔酸酸軟軟的心勁全部歎出來了,他什麼也沒說,隻是伸出手,將眼巴巴望著他的段新鈺和瑞哥兒攬到了懷裡。
雙龍銜玉口吞吐著清香,室內靜寂安然,兩個伺候的宮女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室外蟬鳴燥耳,枝葉翻騰,不知不覺,炎夏到了。
相益彰留下來用了午膳,又和段新鈺一起親自盯著瑞哥兒睡熟了,這才拉著她往外室的小書房走去。
段新鈺坐在他身邊,手上拿起把團扇,輕輕給他扇風,眼睛卻一動不動盯著他,“發生什麼事了?”
相益彰一頓,倏忽,苦笑著轉頭,“就這麼明顯?”
段新鈺抿嘴一笑,“我了解你就跟你了解我似的,你一言一行,一顰一笑我都能看出個所以然來,更彆說你今日甫進門時,臉上的陰沉是怎麼也遮掩不了的。”
相益彰赫然,“果然,還是孤的小紅豆聰明。”
“好了,快點告訴我,到底發生何事了?你臉色怎麼那麼差?”拽住他的袖子,發問。
相益彰頭瞥向一邊,麵部神情隱藏在窗外映進來的綠蔭裡,暗沉不顯,不知過了多久,他再次把腦袋擰過來,叫她看清他臉上的神情。
“你還記得,圓圓第一天去父皇那裡開蒙,咱們接他放學,路上遇到陳王的事嗎?”
段新鈺愣了愣,想想,道:“自然記得。”
當時陳王臉色十分不好,見到他們臉色更加陰沉了,好似跟陛下鬨彆扭了,她心裡還嘀咕過,隻是當時他們急著去見陛下和圓圓,也就沒將這事放在心上,後來她又一心忙著讓隨遇安和陛下,太後娘娘等人親近起來,就更加將這事忘到腦袋後頭了。
今日瞧著他的態度,難不成今日他所氣與陳王有關?
“怎麼了?”段新鈺再次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