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一切都處理好的時候,天色已經昏了,段新鈺擔心東宮的圓圓等她,也就沒留在這裡用膳,簡單交代給禦膳房便走了。
回到東宮,眼看見熟悉的景致,熟悉的人,以及熟悉的撲過來的團子,她心裡才真正鬆了口氣,這一刻,總算有回家的感覺了。
當晚,相益彰沒有回來,聽聞和留王一起留在那邊照顧陛下,好在那邊什麼都不缺,偏殿房間也多,宮女太監們怎麼也不會委屈了兩個皇子。
段新鈺就這樣,白天去陛下,太後和皇後三個地方幾頭跑,晚上回來陪圓圓,幾天下來,她自個身子也瘦了一圈,不過更讓她心疼的是隨遇安,隨遇安整個人一下子瘦了好幾圈,臉色憔悴,眼圈烏黑,要不是身子底子不錯,真得折騰出病來。
不過,留王卻讓她出乎意料,聽聞陛下病了後,他就一直留在宮裡侍疾,很少回他那個留王府,這麼些天折騰下來,身子居然撐得住,一直沒生病。
過了幾日,禦醫們總算商量出一個可行的辦法,可以一試。
聽到這個消息,太後,皇後包括段新鈺都聚在了龍床前,容太醫簡單交代了下醫治的大概根據和流程後,太後就揮手,讓他們放手去試試。
還彆說,這個法子還真有用。
那日,照舊是太子和留王守在床邊,宮女喂陛下服過藥之後就退了下去,段新鈺也在外麵陪太後說話,突然,裡頭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以及大太監驚喜的呼喚聲。
“陛下醒了!”
段新鈺一驚,尚沒反應過來,太後已經一把站起身,顫顫巍巍地往裡頭疾步走去,她愣了下,忙跟上去。
相益彰與留王已經撲了上去,一人抓住陛下的手,一人扶住陛下的枕頭,因他們背對著她,她瞧不清他們的神情,不過瞧旁邊大太監激動得涕泗滿麵的樣子,她也可以猜得出,他們這對矜持淡漠的兄弟神情定然極為激動又極為克製。
她扶住太後顫顫巍巍地走上前,擠在兩人中間,太後接過陛下的手,顫著嗓音道:“皇帝,皇帝,兒子。”
聲聲嘶啞,悲痛欲絕,狂喜異常。
段新鈺不忍地錯開了臉,停了會,她轉頭去望,陛下果然有動靜了,他另一隻手的手指在動,眼皮底下眼珠也在不斷地轉動,好似下一刻就會睜開眼。
驚喜地喚了一聲:“父皇。”
陛下再次動了動眼珠,過了會,他慢慢睜開了眼,眼球渾濁,眼神散亂無光,似是根本沒有看到眼前的人,太後忍不住出聲,“我兒,母後在這裡。”
陛下眼珠動了動,根本就沒清醒。
片刻,他再次閉上了眼。
相益彰一震,高聲喊道:“太醫呢?太醫怎麼還不來?”
外頭似乎傳來一陣嘈雜聲,還有太監壓低聲音的怒斥聲,“禦醫呢?禦醫怎麼還不來?再去催催!”
他一著急,乾脆轉身出去親自催了。
這聲呐喊似乎震了下陛下,他身子一顫,眼珠轉轉,掙紮著還想睜開眼睛,張開嘴,嗓音低微模糊。
“太子。”
手顫顫巍巍舉起來,仿若飄飛的殘絮敗葉,隨時都會被大風摧殘掉,心一緊,幾乎沒來得及反應,手就握上了那隻風燭殘年的手。
留王啞著嗓音輕聲呼喚,“父皇。”
陛下臉朝這邊微偏,再次睜開了眼,微微半闔,眼角模糊一片,張開嘴,“太子。”
留王一頓,回道:“父皇,太子去外麵催太醫了。”
陛下似乎沒有聽見,仍舊執拗道:“太子。”
太後早已泣不成聲,聞言立即催身邊的人,“還不快點將太子叫回來,他父皇找他,快將他叫回來。”
片刻,相益彰就風風火火地卷進來了,他一把擠開留王,緊緊握住陛下的手,“父皇。”
陛下微微張眼,似乎是能看清了,嘴角也彎起一抹笑,“太子,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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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新鈺靠在相益彰懷裡抹眼淚,半晌,她用帕子擦了遍臉,問:“太醫怎麼說?”
剛剛陛下叫了會人就又暈了過去,恰好這時太醫過來了,一頓手忙腳亂的診治,現在才稍微平複下來,後來相益彰問了太醫陛下的相關情況。
相益彰啞著嗓音道:“聽聞好些了,但也沒說什麼時候能徹底清醒過來。”
段新鈺再次落淚了。
他仰起頭,茫然地看了會窗外蔚藍澄澈的天空以及好似永遠迸發著燦爛與希望的朝陽,許久,他推開她,轉身回去,“我再去守會。”
許久,段新鈺歎口氣,心裡難受地往外走,她抬起頭,隨意一瞥,突然,頓在了原地。
殿外一棵銀杏樹下,留王衣衫單薄地站在樹下,半抬著頭,似乎在盯著樹梢出神,一席衣衫翩飛似春紗,周身不時翩然落下幾片銀杏葉。
愈發襯托得那人孤寂,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