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九天之上的高位,應當是屬於他的。
趁著現在皇父身體不好,不如……
先下手為強。
離車隊啟發還有幾日,胡亥找到了秦始皇,他道:“皇上,兒臣在鹹陽待慣了,覺得無聊的很。此番,兒臣想與你一同出遊,賞賞這大千世界,看看父皇眼裡的風光。”
秦始皇看著胡亥,忽想起很多年前,“天女”說的,他與趙高李斯三人篡權奪位的事情。
雖之後“天女”說了很多假話,但……
但胡亥在朕的監視下,這麼多年也沒做過什麼不對的事情,況且趙高已被朕發往北疆去修長城,帶著胡亥一起出行,似乎也未必不可。
李斯陪朕走了多年,不如這次讓他在鹹陽輔佐決,讓馮去疾陪朕走走。
這樣,隨行的便就隻有胡亥一人,他一個小兒,想必也翻不出什麼風浪。
胡亥不知道秦始皇內心經過了一陣天人交戰,他隻知道秦始皇沉吟思慮之後,同意了他的請求。
他就知道,胡亥這麼想到,父皇是最最寵愛自己的。
車隊幾日後便浩浩湯湯的出發了,李斯和決站在城牆上送彆車隊,一直到再也看不到車隊的蹤跡,決才整理衣擺準備離開。李斯同決一起下城樓,友善的交談道:“二公子往常都不送,怎麼這回就送了?”
決一直到下了城樓才回答李斯,他隱於黑暗中,聲音晦澀不明,“父皇老了,我想最後多看幾眼父皇。”
李斯猛然看向決,他依舊端著那副待誰都好的麵容,似乎不覺得自己剛才的話有什麼不對。李斯心中一緊,頓覺天崩地裂。他這才發現,其實他根本不了解眼前這位勤懇做事,忠於皇上,友善兄弟,為人良善的二公子。
李斯道:“皇上不過才行百裡,您就不怕我把您的話告訴皇上?”
決卻根本不慌,反而還反問道:“我有說錯嗎?也就是你們,因為父皇不想聽到病字死字,才蒙眼蒙心與父皇一樣掩耳盜鈴。”
“你大可去說,”決揮了揮手,準備離去,“兄長遠在北疆,其餘兄弟姊妹中隻有我一直代行監國,你大可去說。”
夏天剛過,暑氣未消,但李斯如臨冰窟。
決寄出去的第一封信順利送到了公子扶蘇的手裡,扶蘇觀一眼來信,北風呼啦啦的吹,從麵上打到了他的心底。
信上說:皇上非常生氣,他要賜死你,弟幾經勸導,也隻能讓父皇改口要你永留北疆。弟無能,不能再求情一二。
而決寫的第二封信,自始皇過手之後,並未飛出鹹陽,而是又飛回了決的家中,被一把火燒了個乾淨。
秦始皇的車隊經過華陰平舒道時,忽聽得有人大聲吼道:“祖龍今年死。祖龍今年死!”
隨行人員具驚,隨行的將軍未等吩咐便前去尋找說話之人,但卻隻找到了一塊玉璧。那將軍將玉璧遞於秦始皇,秦始皇斂著眉沉默半響,卻未接玉璧,而是把它轉交給了禦府,那禦府隨始皇帝巡遊多年,幾乎一眼就認出這是始皇帝首次巡遊時丟掉的那塊玉璧,但他卻不敢說,隻道:“這隻是一塊假的玉璧。”
車隊的人馬俱是大氣不敢出,誰能猜不到祖龍指的就是秦始皇呢,胡亥見大家都默不作聲,知道是自己表現聰明才智可以在皇上麵前出頭的好日子,遂說道:“各位都聽錯了,不是祖龍,乃是褚隆,說的是一個姓褚名隆的人,而非我皇父……”
堂下無人敢應答胡亥的話語,最後還是右相馮去疾捏著心附和道:“對,胡亥公子說得對。”
右相話音剛落,就有人紛紛附和,都說聽錯了,秦始皇看著眼前一個接一個都說聽錯了的光景,忽然想到了數年前“天女”所講過的那個指鹿為馬的故事。
這幫“指馬為鹿”的臣子,與那些“指鹿為馬”的臣子,又有什麼不同。而最令朕難受的是,朕竟然會認同他們“指馬為鹿”的說法,以此來蒙騙自己,“你們說得對,朕也覺得朕也聽錯了。”
秦始皇的車隊繼續行進,渡長江,過丹陽,離錢塘,往會稽郡去了。登會稽山,刻碑文,頌功德,望千秋萬載而不滅。
隻是在車隊返回鹹陽途中,秦始皇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