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不會是要給我們找後媽吧?”老聶家,聶博釗正在給仨孩子洗腳。
燈下一雙深邃的眼睛,抬起頭來眉頭彎彎,“瞎說,爸隻是給你們找個保姆。”
“你可是答應過我媽的,不娶後媽,要等我們長大。再說,你要找後媽,我外婆保準不答應,她又會在基地大哭大鬨,到時候人人都會笑話咱們。”聶衛民說。
“行了,洗完了趕緊上炕,早點睡覺。”
雖說表麵上穿的乾淨整齊,但是,脫了鞋,仨孩子的腳上全是裂開的大口子。聶博釗翻了半天沒找著香皂,隻找到一盒蛤蜊油,給仨孩子一人塗了一點兒。
“爸,我肚子餓。”老二二蛋兒揉著自己空空的小肚皮兒,在炕上拿拳頭假裝雞腿,呼嚕呼嚕的啃著。
“家裡沒糧食了,忍一忍,爸明兒一早帶你們到鄉上的國營飯店吃一頓去。”聶博釗說。
仨孩子都太瘦,瘦的讓他心疼。他每個月給生母八十塊錢,,生母就給他把兒子帶成這樣。
“我要吃大雞腿,大排骨,還要大白兔奶糖……”小家夥口水呼嚕嚕的流著,還在絞儘腦汁的想著。
正說著,聶老二家的大閨女跑進來了,說:“大伯,外頭有個大姑娘找您。”
聶博釗一聽大姑娘,暗猜怕就是河對岸那個陳麗麗。就方才,他媽還不停的在那兒罵,說一定要把那個陳麗麗給送到公安局去了。
沒敢打動生母,他自己一個人出來了。
……
陳麗娜自己沒出麵,在暗處站著呢,卻把個陳麗麗使了出去,替她問話去了。
為啥呢。
這裡麵其實有個巧宗兒。
上輩子呀,聶博釗先是石油基地的高級工程師,再後來下海創業,又是釗氏置業的老總,長的多金又帥氣,溫文儒雅,追求者當然眾多,但一直都沒有再婚,直到十五年後遇到她才結的婚。
最初結婚的時候陳麗娜還挺高興的,畢竟聶博釗那時候可算是個黃金單身漢了,她自認自己也是足夠優秀,才能讓他放棄單身的打算,跟她結婚。
不過呀,婚後,聶博釗的小兒子曾說過一句話就把陳麗娜給弄的不高興了。
他說:媽,你也隻是在對的時間遇到了我爸,他才會跟你結婚的,要是早上幾年遇到他,他肯定不會娶你。
陳麗娜問為啥。
那孩子笑著搖頭,隻堅定的說:他對你也不是愛,隻不過是在對的時間遇到了你,而你恰好也是個合適的結婚對相而已。
憑啥呀?
陳麗娜就為了這個而不高興,任聶博釗再怎麼疼愛自己,作天作地的跟他對著乾,直到他快死的時候,才明白他是真的愛自己,可是那時候想珍惜也已經晚了。
但這輩子呢,早了這麼多年,真的會像他家小兒子說的那樣,他還會一直單身,不願意娶自己嗎?
就是為了要弄懂這個,陳麗娜就把陳麗麗給使出去,讓她去替自己打問情況了。
“老聶同誌,您就隻想找保姆,沒有再婚的打算嗎?”陳麗麗也是開門見山,直接就問。
此時天色已黑,河畔唯有月色。
黑暗中男人的呼吸一滯,緊接著就說:“小陳同誌,我隻想找個踏實肯乾的保姆,你要說結婚的事兒,那就對不起了,我確實沒有這個打算。”
瞬時之間,男人背愈發的挺了挺,一股拒人於千裡之外的高冷。
“為啥呢,您能跟我說說嗎?”陳麗麗再問,畢竟妹妹說了,就讓她問兩個問題,一,聶博釗打不打算再婚,二,如果他不打算再婚,是因為啥原因。
月光下,男人眉頭輕輕簇了起來,顯然也是在慎重思考著該怎麼回答。
過了半天,他說:“孩子尚小,後母難當,我現在隻求平安帶大孩子,壓根兒沒有再婚的想法。”
說完,他直接就轉身走了。
“妹,你看嘛,我就說這人沒有再婚的打算,你說咋整?我看呀,要嫁他,費老勁兒著呢。”
陳麗娜從棵白樺樹後麵繞了出來,望著自家男人遠去的背影,卻是笑了笑:“姐,隻怕你得厚著臉皮再去一趟聶家莊了,一定記得千萬千萬,讓他明兒一早到咱們家來一回,我想,我發現症結所在在哪兒了。”
好嘛,男人還是那個男人,但是早了十五年,他的孩子們還沒有長大。
他不是不想結婚,而是怕娶個後媽,要虐待了自己的孩子。
這還不容易?
陳麗娜心說,那我就表現的傻一點兒,老實肯乾一點兒,把自己裝成個傻女人,對於他家的孩子,沒有任何的侵害性,這樣,總能把婚給結了吧。
等結了婚,她就不信,她征服不了這個男人。
為了二十塊錢,沒辦法,陳麗麗就又厚著臉皮,往聶家莊去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兒,陳麗娜一早兒起來,掃完了前庭掃後院,掃完了後院再一看,天才剛剛亮,斜倚在門檻上,她也是費儘腦汁兒的想著呢。
昨晚,陳麗麗再一回去找男人的時候,他答應了,說自己今天要帶幾個孩子到國營飯店吃飯,順道來一趟。
孩子們要來,不正是她好表現的機會?
但是,家裡隻有五斤細麵,還是她媽攢下來過年的,拿啥招待孩子們才好呢?
正想著,她就見大姨何春兒提著隻小挎籃兒,遠遠的就走來了。
“大姨,進來坐?”
“坐啥坐,不坐了。當初為了你和國柱的婚事,你媽送了大姨好多清油,米和麵啥的,大姨不是那麼不地道的人,這不婚退了嘛,見天兒聽你媽四處抱怨,說我吃她的,用她的了,這些吃的你們也拿回去,咱們就算兩清了。我家呀,以後就要吃部隊糧了,不稀罕你們家這點子米麵油。”
這意思是,聶國柱部隊上找了個有工作的,高陳麗娜一等了?
部隊糧,那可新鮮,估計是聶國柱新談的對象從今往後,要給何春兒送油送米送麵了。
“好啊,我家最近正好也快斷頓了,既大姨送來了,我也就收下,謝謝大姨啊。”陳麗娜答的可乾脆了,畢竟她如今正愁糧食了,一把就奪過了麵袋子。
“往後,你怕是對象難找嘍。”
何春兒畢竟小器,何蘭兒給她送油是成斤的送,麵是一袋袋的扛,她倒好,提了二斤白麵,一塊臘肉,就宣告把彼此的人情都給兩清了。
陳麗娜笑說:“是難找,但也不是找不到,大姨你慢走啊。”
何春兒也是趕不急的要跑呢,畢竟親姐妹,要叫何蘭兒捉住了她,肯定又是一通哭。
這婚退的,可真是乾脆。
趁著深秋的早霜,陳麗娜先到自家自留地裡割了一茬子帶露的大白菜,進門叮叮咚咚就剁上了。
“我的好閨女,你這是要作啥?”何蘭兒清清早兒就到生產隊忙了一早上,進得門來,就聞到一股子油香氣。
一進廚房可了不得,姑娘居然在用細白麵包餃子。
“麗娜,現在可不是浪費的時候,媽這五斤細麵,是省著過年用的,你咋現在就包上餃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