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了不操辦,但是聶母還是作了一大鍋的臊子麵,過河給陳家的親戚們端了兩碗,而自家的親戚們,也一人來吃了一碗。
熱騰騰的臊子麵作起來,二房那一長串的閨女們,聽說還有幾個吃吐的。
第一天陳麗娜是新媳婦,按例要在炕上坐一天的。
她正坐著,一個小家夥跑進來了,在炕上摸來摸去的摸著,摸到一顆花生,轉身就要跑。
“告訴我,你叫啥名兒。”
“不說。”
“不說就把花生還我,這炕上好多花生和糖了,你說了你叫啥,我才給你。”說著,陳麗娜剝了一顆水果糖,就在這孩子麵前繞了繞。
“二蛋,我叫二蛋。”小二蛋的鞋子是新的,但是鼻涕糊了一臉,一把抓住糖就扔到了嘴裡。
“叫聲媽我聽聽。”陳麗娜沒打算把他給放了。
“媽!”嘴巴倒是甜得很,但是陳麗娜才鬆手,準備再給他摸兩顆糖出來,他轉身就跑:“姚婆,你是姚婆。”
就在這時,老聶家的二兒媳婦陳巧巧端了飯進來,“他叫你姚婆哩。”
“姚婆打娃不心疼,不是打,就是擰,除了棍子還有繩。”二蛋在外麵搖頭晃腦的唱著。
姚婆,是齊思鄉本地人對於後媽的叫法,為啥,因為據說堯舜禹湯的時候,舜的繼母就姓姚,人稱姚婆。而舜那繼母,就是個格外壞的後媽。
你看看,民謠千古流傳,後媽可是從上古時代,就壞到如今了。
陳麗娜卻不在意這個:“娃都是人教的,也不知道誰教的他們這個,等他們叫我帶著了,我決不教他們說這些。”
陳巧巧臉上笑的訕訕的,放下碗也就出去了。
這還用說嘛,肯定是她教的嘛。
等到了晚上,就該要睡覺了。
聶家人多地兒少,原本聶父聶母,並聶博釗家的仨孩子一張炕,老二兩口子並兩個小的一張炕,剩下的四個閨女共同擠一張炕。
聶博釗回來的這幾夜,是他領著倆孩子睡一張,老二家的幾個閨女和爺奶共睡一張,但是,今夜如果把兩個小再送到爺奶的炕上,七八個孩子一張炕,就是站也站不下了。
“媽,就不能再鋪一張炕嗎?”聶博釗問。
家裡也不是沒地方,那就再鋪一張炕嘛,何至於全家就這樣擠在一張炕上。
但是聶母就不高興了:“是有四張炕,可是隻有三張席子,這麼大冷的天兒,光土坯的炕上可沒法睡人,你們不是明天就走嘛,將就一夜吧。要不,讓仨孩子跟著你們一起擠擠得了。”
她向來省儉持家,而等這仨孩子一走,一月八十塊要變二十塊,她又怎麼可能有心給他們再鋪席子。
不得已,仨孩子和新婚的陳麗娜,聶博釗就睡到一張炕上了。
陳麗娜心想著這婚總算是結了,倆人總能多說幾句話了吧。
但是大炕上橫了仨孩子,聶博釗又還要忙著給他們洗臉洗腳又刷牙,等她困到眯眼睛的時候,都沒有找到跟他說句話的功夫。
“爸,我們的牙刷頭掉了。”聶衛民拿牙刷在嘴裡搗巴搗巴:“我們能不刷牙嗎?”
仨孩子,統共用著一個牙刷,本身上麵毛就沒有多少,現在頭還掉了,咋刷?
聶博釗看著大兒子:“那就去拿清水涮個口,涮完了快點上炕,咱們睡覺。”
“我那不是陪嫁了三套兒,一個孩子一套,給他們仨用去。”陳麗娜還得鋪炕,抬起頭說。
聶博釗先就驚了:“那不是你的陪嫁?”
“仨孩子共用一個牙刷,口腔裡細菌相互傳染,非但起不到保護牙齒的作用,要說有了病,一個傳一個才叫快,我隻有一張嘴,也有自己的牙刷,用不著,給他們吧。”
一人一套的牙刷,在這村可算是奢侈了。仨孩子一喜,頓時就往放在牆角的臉盆跟前衝了去。
“一人一套,不要搶,三蛋,你也要刷,必須刷夠三分鐘。”聶博釗說著,頗為歉疚的回頭看了看陳麗娜,她皮膚細膩,五官生的可是真漂亮。
就是可惜了,偶爾嘴巴抽一下,是叫人給打傻了腦子。
不過,要不是傻了的話,聶博釗是真不敢讓她跑到烏瑪依去給他養孩子,大漠戈壁,一個好青年不該把時光浪費在沙漠裡養孩子上。
中間隔著仨孩子,磨牙的磨牙,說夢話的說夢話,老三軟綿綿的,身上瘦成了一把骨頭,小屁屁卻熱乎的很,還直往陳麗娜懷裡聳著自己的小屁屁。
“老聶同誌,你相信鬼神嗎?”陳麗娜總算等到仨孩子都睡著了,壓平了心中的激動,就問了一句。
“我是唯無主義論者,不相信鬼神,隻信馬列。”好吧,硬梆梆的給堵回來了,陳麗娜心說,這男人他到底解不解風情啊。
“那你相信人有來生嗎?”陳麗娜於是又問。
黑暗中,聶博釗皺了皺眉頭,說:“那是封建迷信,是四舊,你也隻能在這炕上說說,下了炕,可不準四處亂說。”
好吧,這男人,說的就跟她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兒似的。
“老聶……老聶……”喊了半天無人應聲兒,陳麗娜才回過味兒來,洞房新婚的夜,這男人居然這麼早的,就睡著了。
第二天起來就是分頭活動了。
陳麗娜負責收拾仨孩子的衣服行李,聶博釗負責到鄉上去買到省城的汽車票,然後再到省城搭火車到烏依瑪,火車票,是在省城的工作人員幫他買的。
聶母和二兒媳婦陳巧巧一起來幫陳麗娜收拾東西。
仨孩子的衣服,看得出來有些質量是挺好的,但是不是肘子破了就是膝蓋爛了,分明補一補還能穿的,全都裹成一卷兒的扔在箱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