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言, 不是東風壓倒了西風, 就是西風壓倒了東風。
原本,一直都是陳麗娜求著聶博釗, 讓他帶自己去扯證兒的, 結果, 現在就變成陳麗娜不急,聶博釗自己上趕著要去扯證兒了。
“大周末的, 扯啥證兒, 人家民證局的人不也得休息?”
陳麗娜覺得奇了怪了,好容易有個周末,聶博釗在家,可以幫著衝衝奶粉, 給仨孩子烤熱饃,她還想多睡會兒了。
“昨天阿書記親自給烏魯市民政局的人打的電話, 他們昨天一早從烏魯出發,這會兒應該就要到基地了, 趕緊的, 正好也叫民政局的人給咱們和仨孩子一起照張相。”
“咋,不是咱們去民政局,民政局的人居然要跑到基地來?”陳麗娜生來還是頭一回聽說,有人上門辦結婚證的。
聶博釗今天穿的很正式, 藏青色的襯衣, 戴著黑邊框的眼鏡。還特地在這年代穿了一件老式的西服, 高大, 斯文,一派帥氣,跟昨天那穿著軍裝的樣子又不一樣。
要不為他昨天拿顆杏樹戳她的短處,陳麗娜真想跳上去親他一口。
當然了,就算阿書記要結婚,也得乖乖去民政局,但他不用,誰叫他目前是石油基地的科學骨乾了。
隻要他說科研工作抽不開身去烏魯,上級一批準,什麼事兒都得僅著他先。
不過這種優越性,聶博釗是不會說出來的。
倆人哄著給孩子們喂了牛奶吃完了饃,緊趕慢趕到基地大樓裡,果然,烏魯市民政局的人已經來了。
“聶工,小陳同誌,請看這邊,一,二,三……”
啪的一聲拍了張全家福,結婚證上連張照片都沒有,還是手填證書,這樣,倆人才算扯了證,也才算是一對真夫妻了。
當然,也是從現在開始,陳麗娜出門,才能光明正大的說:“我是聶博釗的家屬了。”
“爸,咱啥時候能取到相片呀?”聶衛民覺得照相機可新鮮了,小小兒一點點,還有個葫蘆似的鏡片,攝影師傅叫他過去看,怎麼一轉,一個拇指大的小鏡框裡,倒坐著五個人,細看,還真是他們全家。
“爸,你瞧我這分頭威風不威風,這盒子炮,有沒有楊子榮的架式?”二蛋腰上彆了根木頭枝兒,假裝那是盒子槍,嘿嘿哈哈就而著出門了。
“都威風,都頂威風,但是二蛋,爸有個要求,不能再用口水抿頭發,你瞧瞧你,才從大樓裡出來,頭上就結上冰了,這樣容易感冒。”
倆大的連溜帶滑,冰天雪地裡撒著歡子的就跑遠了。
回到家,陳麗娜作飯,聶博釗生火牆,大冬天的,最費的就是煤,最多的也是煤灰,他得把火牆裡的灰給出掉。
聶衛民和二蛋兩個似乎不愛往遠的地方去玩,這不,招了一個陳甜甜,還有對門子錢主任家的兒子錢狗蛋兒,四個人就在外頭玩著呢。
不過,孩子們嘛,總是喜歡跑來跑去的,這不,陳甜甜就說:“走嘛大蛋兒,咱們到王伯伯家找王繁玩去嘛,去不去?”
“不去,咱們就在我家院門前玩嘛,你為啥總要去找王繁?”聶衛民就不高興了:“也不準再叫我大蛋兒,我有名兒,叫聶衛民。”
“王繁總笑你是膽小鬼我還不相信,哼,你就是個膽小鬼。”說著,陳甜甜就拉起了狗蛋:“走,狗蛋,咱們找王繁玩去。”
“帶上我嘛,也帶上我?”二蛋說著,跟著陳甜甜和狗蛋也要跑。
聶衛民就生氣了:“二蛋,我命令你不準去。”
“王繁家有電視機,這會兒應該有電視節目,我也要去,你憑啥不讓我去?”二蛋說著就想跑。
聶衛民氣的小臉蛋兒通紅:“不讓你去就不讓你去,我不準你去。”
聶博釗正在出灰了,聽見倆孩子吵架,就說:“聶衛民,放開二蛋,叫他走。”
“不準,我不準他去。”
“你是哥哥,又不是他爹,憑啥管著他,讓他去。”聶博釗說。
聶衛民也犟上了:“我就不讓他去。”
陳麗娜正在廚房裡發麵蒸饃了,聽見院子裡哇的一聲,就知道聶衛民是又哭上了。
但是你說聶博釗打他了嗎,也沒打,他是老大,也是哭包兒,這給娃委屈的,眼淚汪汪。可聶博釗呢,一看他這樣子就火了:“你個男娃,哪有動不動就哭的,給我站起來,幫你媽抱柴禾去。”
聶衛民還是在犟:“不行,我就不準二蛋兒去。”
“為啥不讓他去,你給爸個理由。”
聶衛民又不說話了。
“行了,都彆去了,甜甜啊,把狗蛋兒也叫進來,阿姨這兒有冰棍兒給你們吃了,快來。”陳麗娜這一聲,就把那倆小孩兒也給喚進屋了。
都說冬天不吃冰,但其實不然。
北方火氣重,陳麗娜的小冰棍兒,又全是用米酒和牛奶作出來的,又甜又敗火,還生津止咳,吃起來甭提有多香了,還管潤肺了。
聶博釗為了能替兒子留住幾個玩伴兒,把自己多年來珍藏的連環畫都拿出來了。
要說這連環畫,因為聶博釗從小就給兒子照著講啊讀的,聶衛民半蒙半認,幾乎可以認全上麵的字,一人一根冰棍兒,就開始給幾個孩子講故事了。
還好,暫時孩子們之間的紛爭總算是解決了。
“衛民這個脾性,長大隻怕真出問題。”聶博釗抽空進了廚房,說。
“你咋就不想想,你兒子究竟為啥是個哭包慫包,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就死是個會倔呢?”
“還用說,小時候總給他外婆帶著,這孩子性格帶壞了。”
“他是沒有安全感,安全感你懂不懂?父母都在外麵工作,整天就跟個脾氣古怪,隻會作些奇奇怪怪的,難吃的東西的外婆生活在一起,你這兒子又心思細膩,難免就性格古怪。再說了,你就沒發現,他這種性格,瞧著特欠揍?”
“我咋沒發現我兒子欠揍?”說兒子欠揍,聶博釗當然不高興。
新婚妻子總算有點笑臉兒了,廚房裡逆著光,聶博釗心怦的跳了一下,見她腕起袖子來,心說,夜裡睡覺她都要換睡衣,還沒見過她身上的皮膚,是不是也這麼白皙。
“他個頭沒有同齡的孩子高,又瘦,這就很容易招同齡孩子們的打,而他又嘴犟,不會討饒也不會躲,被人打了就隻會站著挨著,有些愛打人的孩子,可不就愛打他?”
聽起來似乎是這麼個理兒。
“那你說咋辦?”
“咋辦?涼拌!你兒子需要補營養,他又不愛喝奶,乳酪和酸奶就必須得換著花樣的來吃,給他身體補鈣。要說倔這點兒,那也是打小兒少了疼愛的緣故,你放心,隻要這家裡永遠有個愛他的人,孩子膽兒慢慢就變肥了。”
這不,正說話的時候,聶博釗一轉身,就見小聶衛民在廚房門口站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