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炸帶魚(2 / 2)

三十塊錢的撫養費,隨著黃花菜的大病一場,沒了。

帶魚、白糖、雞蛋,這些東西農場裡的職工當然分不到。

她唯一的來源,就是從基地,聶博釗那兒倒騰,這不,伴隨著她一場大病,也沒了。

要知道,黃花菜可不止一個人,她們老孫家,老黃家的人全在農場裡,她的小分隊長沒了,但她還是孫家寨說一不二的領導人啊。

在炕上躺了半個月,四個出嫁的閨女輪番伺候,整個漳縣來的安家戶們集體上門慰問,牛奶雞蛋當然沒少收。

老太太雖說六十了,耳不聾眼不花,還能作拖拉機手,力爭為國家再乾一萬年。

望著鄉親們提來的土特產,孫多餘在炕沿上坐著,她躺在炕上,翻看著一筆筆的賬,誰家給了兩顆雞蛋,又誰家提了半斤□□。

閨女畫個蛋,那就是人送了她隻雞蛋,送兩隻,當然畫兩隻。畫隻兔子,那就是人送了她一隻大野兔,這是大人情。

“啥叫威望,病時盈門客不斷,這就叫威望。啥叫溫暖和關懷,他們自己快過年了,連頓打牙祭的肉都沒有,打隻野兔給俺提來,這就叫溫暖和關懷。”

孫多餘是個傻閨女,隻要娘說是,她當然隻會點頭。但是這些雞蛋,可沒她吃的份兒,等過兩天要過年,幾個姐姐還會把自家的也孝敬來,那全得進孫大寶的肚子。

沙窩子外頭,房梁上扔滿了大白饃。孫家寨的人就是這坐木蘭農場的爺,彆的寨子連窩窩頭都吃不飽,他們因為白麵多,饅頭管夠,吃不完的全扔在房頂上,喂鳥。

三女婿劉解放急匆匆而來,幾步下了沙窩子,就聽裡麵老太太一聲嚎叫,嚇的正在沙窩子上吃白饃的麻雀都撲楞楞的飛走了。

“啥,啥叫我家大寶給治安所抓走啦?”老太太嗷的一聲,立刻就從炕上起來了。

“那不是咱們大寶搞點投機倒把嘛,城裡乾這個的多得是,我二姐夫不也搞一點,石油基地的工人工資高,錢好掙,咱家小愛去了以後,可是著實賺了錢的,誰知道昨天夜裡,他給基地送貨的時候,就給人端了。”

“小愛呢,她咋不給大寶頂罪呀,就算是堂妹,大寶也是他們老孫家的寶貝,她乾啥呢?”

“她男人也給抓了,不過目前還沒動到她,估計擱基地裝死了。”劉漢說。

“呸,她個蘇修間諜的家屬,她還有臉裝死,她給我等著。”老太太都要氣瘋了。

“當時我大姐夫也在了,要不是大姐夫在,大寶肯定會反抗的嘛,這下倒好,大寶是因為信任大姐夫才沒躲,大姐夫倒好,直接把他給弄監獄裡去了。”

“聶老大那還是你們的姐夫喲,自打有了那個清水騷貨,他早就把俺的轉男給忘了。”老太太想了想,立刻就說:“不行,俺還得再去趟基地,俺得把那個騷貨給趕走,出了這口惡氣。”

老太太彆的本事沒有,專會欺軟怕硬。

“媽,您可彆衝動,上一回那一場凍,您命都差點沒了。”劉解放說。

“那一回是俺沒準備,這一回俺就不信俺趕不走那個騷貨。”老太太說著就把被子從炕上掀起來了:“領袖說的好,不打沒把握的仗,俺可是躺在炕上琢磨了一個月的,而且呀,早都打聽清楚那個騷貨的底細了,就不信一舉趕不走她。”

當然了,這一回她也學乖了,就好比地道戰裡的小鬼子,悄悄滴進村,打槍滴不要,這不,悄悄兒的就進基地了。

而且,她可不止一個人,她還帶著自家那傻閨女孫多餘呢,倆人把拖拉機停在基地門外,說是來探望親戚,治安隊的當然就把她給放進來了。

對於聶衛民的行蹤,黃花菜可以說是特彆特彆的了解。

這孩子因為從小給孩子們打慣了,不敢走遠,最多就是到自家院子後麵的圍牆下麵玩會兒。

所以,不費吹灰之力,老太太就在小林子裡把聶衛民倆兄弟給堵住了。

“大蛋兒,俺問你,那個臭老九打你了不,虐待你了不?”老太太就問。

“誰是臭老九?”二蛋還有點兒好奇。

“你家那個後媽,就是個臭老九,瞧瞧你們兄弟穿的,這叫啥,再看看你們嘴裡吃的,這叫啥,這叫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老太太說著,還想扣聶衛民嘴裡的糖呢。

錢狗蛋最賊,一見這老太太,一溜煙兒的就想跑,孫多餘一把就給拽回來了。小孩子嘛,再凶他也是孩子。孫多餘生的像隻冬瓜,在家也跟隻麵瓜兒似的,在孩子們麵前可凶著呢,虎虎的拽住了二蛋和錢狗蛋,就隻盯著他倆。

“她是臭老九,但臭老九也是好人,給我們作衣服,給我們奶酪吃,你是個壞外婆。”聶衛民是個特彆犟的孩子,當然,也非黑即白。

不過,黃花菜對付小孩子,還是有一套的:“俺就隻問你,你想吃雞蛋方便麵不,你想吃炒青菜不,烏瑪依你二姨家就有,但是,我現在要你跟我一起去烏瑪依礦區,找礦長,檢舉揭發那個臭老九,說她虐待你。”

“她沒虐待我,還有,我不稀罕吃方便麵,我們家有更好吃的東西。”聶衛民說。

黃花菜一看哄也哄不上鉤,心一橫,直接抱起孩子就準備要走了。

“小陳,媽,媽!”聶衛民梗起脖子,直接就喊起來了。

黃花菜來捂聶衛民的嘴巴,倒是叫他給咬了一口,孫多餘趕來幫她,喲嗬,倆小的奪路就跑。

隻聽嘩啦一聲,聶衛民的海軍服給黃花菜扯破了。

要知道聶衛民為了盼這麼一套軍服,盼的那叫一個眼紅,嶄新的衣服,孩子才剛上身。

小家夥突然之間,就變的跟隻狼崽子似的,眼睛一紅,才出來的兩隻大門牙咬上小米牙兒,一頭就頂到黃花菜的胸膛上了。

陳麗娜正在炸帶魚呢。

定量分配的年代,單位分什麼,大家一起作什麼吃。

帶魚可謂是最普通的魚了,刺整齊,肉多,能炸能紅燒,怎麼著都好吃。

不過,考慮到仨孩子得吃的滿手滿臉,她沒敢多放油,洗乾淨醃好了,裹上生澱粉隻用微油來煎,煎完之後再一控油,沒有湯汁,魚還入味兒。

眼看天晚了,因為聶博釗說自己今晚要去二號油井,估計他趕不回來,她洗乾淨了手,正準備出來喊仨孩子吃飯呢,就見二蛋跟隻小炮彈似的衝過來了:“媽,媽,我外婆在後麵林子裡,正在打我哥呢。”

陳麗娜一聽有人打孩子,門也沒來得及關,就往後麵林子裡趕了。

而黃花菜一來,看熱鬨的家屬們也就跟著來了。

不過,他們看到的,可是另一種場麵。

陳麗娜心中直接就喊了一聲:霸氣,不愧將來能在紅岩省城作黑老大,打遍省城無敵手。

聶衛民的海軍服給扯破了,就隻用頭,正在撞他的小姨孫多餘。

孫多餘也不敢打他,還想抓他。

聶衛民跟隻小熊崽子似的,一下又一下,就隻拿自己的頭去撞,去咬,去撕孫多餘。

而黃花菜呢,老太太躺在地上,躺成個大大的八字,正在嚎叫:“殺人啦,害命啦,俺的大外孫成反動派啦,連外婆都敢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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