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草莓來, 陳麗娜並沒有吃, 新品種的草莓, 雖然說嫩, 但也壞的快, 顯然這孩子不知道在手裡捂了多久了, 皮都皺了。
聶衛民不比二蛋那麼的虎, 自己就是一隻填不飽肚子的饕餮, 有什麼都是吃了再說,也不比三蛋兒, 是真的有什麼都要給她吃。
他這孩子賊精著呢, 給誰一顆草莓,那勢必就要換到比草莓價值高一百倍的東西,除了陳甜甜,還沒人能無緣無故的, 就吃到他的草莓。
“銅線傳聲,就是電話的原理, 要我猜的沒錯, 那邊肯定也有一隻鑽壞了的杯子,告訴我, 誰的?”陳麗娜於是再問。
好嘛,聶衛民總算肯招了:“是聶叔叔的。”
“你把人聶國柱的杯子給鑽了, 為啥?”陳麗娜聲音不由就尖了。
連著三天了, 一會兒, 二蛋要跟聶國柱比武, 於是,叫聶國柱給抱起來扔上天,扔了幾個回合,小家夥笑的氣都喘不過來,於是也不想打了,就隻想躺平平,讓聶國柱把他扔上天。
再一會兒,三蛋兒拿著棍子就停的敲聶國柱的屁股。給鬨煩了,聶國柱給他一把折斷,孩子哇的一聲哭,拿著斷掉的樹枝子就來給陳麗娜告狀:“討厭,媽媽,討厭叔叔,趕他走。”
而聶衛民呢,比他老爹還要醋性大發。
當然,他也最深沉,要陳麗娜猜的不錯,今天晚上,就是聶衛民要使殺手鐧,來趕走聶國柱了。
“說吧,埋伏的都是誰,還有,你們到底是要乾什麼,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聶衛民,你要現在不說,我就扭斷你的小耳朵。”
“真的什麼都沒有,再說了,你那個表哥已經來了很久了,你為什麼自己不把他趕走,你難道沒發現,他每頓吃的比二蛋還多?”聶衛民不覺氣哼哼的呢。
“這是我們大人之間的事情,而且,也不是我想趕他走,就能把他趕走的,因為他是帶著組織的任務來的你懂不懂?”
“反正我就是討厭他,我就是要趕走他。”
“行,我不管你設的什麼圈套,你自己去受,就好比獵人設個陷阱,最後自己掉進去一樣,這是你應得的,現在給我往前走。”
“走就走,把我砸死算了,反正你也不愛我,哼。”好嘛,還挺犟的呢。
陳麗娜站在路上,看著慫兮兮,瘦高高的聶衛民慢吞吞往前走著,也不知道二蛋他們埋伏的是什麼,高高就是一聲喊:“二蛋,媽媽給你帶了你最愛吃的蓧麵甜醅哦,快來吃吧。”
過年後,聶博釗給院子外麵裝了盞燈,不過,開關是在院子裡麵的。
隻聽哐啷啷的一聲,先是燈亮了,就跟院子裡麵養了一窩獅子似的,轟隆隆的幾聲,好嘛,隻聽牆上哐啷啷的幾聲響。
圓木櫞子,一根接一根的,就從牆邊滾下來了。
這是聶博釗買來,攢了好久,準備要換房頂的,因為最近房頂漏雨漏的厲害。
“媽,真的有甜醅嗎,我想吃裡麵打了雞蛋的可以嗎?”沒心沒肺的二蛋,完全忘了他可是在進行一場戰鬥啊。
“可以,誰要願意把這些木頭都給我摞回去,我就燒甜醅湯,裡麵加雞蛋還加紅糖給誰喝,誰要懶,不願意搬木頭,就給我到窗戶外麵站著去。”
陳麗娜說著,踢開木頭就進門了。
“小陳阿姨,我搬這根最大的,我今天晚上可以喝你家的甜醅嗎?”陳甜甜蹦蹦跳跳的就問。
“甜醅當然有你的份兒,但是,小女孩不用搬木頭,洗把手,去給我到庫房裡拿雞蛋去。”
陳麗娜掐了掐甜甜的小臉蛋兒,自打王姐生了三胎,小丫頭瘦了不少。
自己喂胖的丫頭,長肉的時候她心虛,掉了肉她更心疼,畢竟那可全是她的糧食啊。
“小陳阿姨,我告訴你,木頭全是聶衛民帶著二蛋摞上牆的,他還說,隻要他電話一打,聶國柱就會回來,到時候我們就死命的砸,砸死聶國柱。”
錢狗蛋兒簡直就跟特務似的。要陳麗娜再給他個笑臉兒,他還能招供的更多。
“行了我知道了,把木頭搬好了就洗手,洗碗手一起吃蓧麥甜醅。”
“好呐阿姨,你等著,我和二蛋一起搬,很快就摞好啦。”
都快夜裡十一點了,農場裡沒吃飽,陳麗娜自己也餓了。
把一大缸子陳麗麗做的蓧麵甜賠直接放到蜂窩煤爐子上,把早晨走的時候悶好的爐子打開,再透透火,把灰全出出來,一會兒甜賠子就開始咕嘟咕嘟的響了。
這時候再添水進去,因為孩子多嘛,當然放的水也多,狠心多灑了兩把白糖進去,再打了幾個荷包蛋在裡麵,這個月的糖就算是交待完了。
“衛民怎麼了,這是變身小衛兵,在給你媽媽站崗了?”聶博釗進來了,聶衛國就在身後跟著。
“是,你兒子今天突發奇想,要給我站崗了呢。”陳麗娜說。
這半夜的,孩子們都餓了,當然,大人也餓了,聶博釗進了廚房,就說:“小陳同誌,不是我聶博釗小器,你表哥要再吃下去,咱家就該破產了吧,他那愛人到底還來不來啊。”
陳麗娜也是一笑:“誰知道呢。”
紅岩來的革命工作小組,事實上已經到礦區了,應該來說,龔紅星現在正在千方百計的想要動員礦區的職工乾部們加入她的革命小分隊。
說實話,陳麗娜也想知道,那個龔紅星,有沒有能力策反礦區的職工乾部們呢。
畢竟,她可是整個礦區的阿瓦爾古麗,多少男人都想著和她共舞一曲,聊聊人生再聊聊理想,想要讓他們來鬥她,可真不容易。
“烤包子行嗎,你們一人吃一個。”打開廚櫃,也就剩下昨天的羊肉包子了。
羊肉是醃過的肉臊子,顆粒大,易熟,胡蘿卜也是農場裡新出的,二月播苗三月收,全部用的播種機播種,以及采收機來采,五傾胡蘿卜,隻用了三個人就完成了播種和收割。
整個烏瑪依礦區的人在看到新鮮胡蘿卜上還掛著纓子的那一刻,直接都沸騰了。
高大勇有一回在礦區遇到陳麗娜,破鑼嗓子在大街上專門給她唱了一首《阿瓦爾古麗》。
熱好了甜醅再打兩個雞蛋,在平底鍋子裡稍微加點油,把昨天的冷包子放進去慢慢的烤,不一會兒,底麵金黃的包子也出鍋了。
一大盤香噴噴的烤包子,二蛋先搶了一隻,還要給陳甜甜摟一隻,聶博釗眼疾手快,給三蛋兒搶了一隻,見錢狗蛋沒搶到,抿著唇在那兒發呆,於是就把自己的一隻遞了過去,撫了撫他的腦袋:“快吃。”
錢狗蛋於是刺溜了一口甜醅,由衷的說:“伯伯,您家的飯真香。”
事實上,在物質豐盛的年代,雖說家家冰箱裡的菜多的都要臭了,壞了,但要到彆人家去吃頓飯,那可不容易。
你得帶著禮物,正兒八經的上門作客才能吃得到。
但恰就是在這物資饋乏的年代,大人們基本上頂多就吃個五分,七分的飽。
可孩子們吃過鄰居家的飯是最多的。
無論多窮的,揭不開鍋的人家,隻要有點兒好東西吃,都願意把五鄰六裡的孩子都招來,給他們吃點兒。
無它,隻因都是五八五九餓過來的,都知道糧食的珍貴,以及孩子們那種,胃是個無底洞式的饞。
“小聶同誌,你真的不吃?”陳麗娜半自已一隻包子分了兩半,一半給了甜甜,一半給了二蛋,一直不見聶衛民,出來才發現小聶同誌不知何時溜進了廚房,正在替她洗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