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公糧交完了,檢驗過了吧,要知道那麥子,我們可是淘了又淘曬了又曬,說真的,頂好的全交公糧了,剩下帶糠的,癟的壞的,我們才留在農場。”他又說。
“交完了,不過農場現在剩下的,你算了沒,能供農場供到啥時候?”
陳麗娜燉紅燒肉呢,還不忘算一算今年的收成和產出。
“棉花這東西會富裕,今年咱們是僅夠了,麥子我算了一下,八百戶人家,要不算新遷戶,省著點兒,再加上雜糧,能吃到四月。”
冬麥六月下能收割,這麼說,交完農業稅,再把給礦區的公糧一交,餘下的糧食供農場,還欠仨月呢。
“反正無論如何我也要恭喜你,這政績,你是拿定了,今年的表彰大會,聽說你要第一個領獎,給你頒獎的人,現在還保密呢,估計是咱們自治區的大領導。”王紅兵就說:“到時候爭取一下,說幾句漂亮話,你這場長的工作啊,估計就屬於正式編製了。”
“姐夫,礦區的糧食是夠了,人人都能吃上大白饃,但社員並不是天生的低人一等,咱們農場一個社員青黃不接,我就良心不安。”
“你有政績了,有了正式編製,這不就成了嘛,你還想咋樣?”王紅兵就不明白了。
見紅燒肉熟了,陳麗娜一鍋子鏟了起來,往一隻大搪瓷缸子裡撥了大半那,說:“行了姐夫,彆的事兒你就甭管了,趕緊回去招呼著大家把過年的糧食分了吧,後天晚上農場的社員們隻要想參加晚會,叫他們都來,苦了一年,累了一年,大家也好好的樂一樂。”
“行呐,那我走了啊。”王紅兵說著,把紅燒肉一端,就走了。
吃完了飯,聶工就發現小公主坐在書房裡,看樣子很不高興啊,手支著額頭一直在那兒發呆。
“怎麼啦,你這頭發燙挺漂亮的,明天晚上估計又要大放異彩,為啥不高興,是因為衛民考的太少,還是因為二蛋沒考及格的緣故?”
“都不是,我就是覺得,我的社員們過的太苦了。”陳麗娜於是說。
“漁樵耕讀,陳麗娜,自古以來,漁樵耕就在讀之下,這也是為什麼,隻要人們有一口飯吃,就立誌要讓孩子讀書,而不是讓他們去種地的緣故,我們的國情,自古以來都是如此的。”聶工開導她說。
陳麗娜白了他一眼:“不是這樣的,現代化的農業科技,肯定會改變這一現象,而且,邊疆大有作為,但是,當個小領導可不是我的最終夢想,我想,等撥亂反正開始了,我一定要帶著我的社員們,好好賺錢。”
“所以,這個場長你還是認認真真的,要永遠當下去了?現在知識分子們陸續回城,說實話,隻要咱們再加把力,也許你所謂的,撥亂反正的那十年,就會提前到來呢。到時候你還可以回城繼續你的學業,從大學進修出來,也會有更好的崗位,何必留戀一個小農場?”聶工就說。
“我要去大學進修了,你兒子誰管?”陳麗娜反問。
“他們,他們也各自上各自的學唄。”聶工完全的無所謂。
“那咱倆的婚姻呢,你的意思是,隨著我上大學就可以解體了?”這人,她興衝衝跟了這麼久了,他不會到現在還沒把她當一家人吧?
“我會永遠在1號基地等你的。”聶工誠懇的說。
要把愛人和實驗室給他選擇,他肯定會首先選實驗室,而後才是愛人和家庭嘛。所以,隻要他不下海,就注定這輩子也不會離開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實驗室和學生。
“聶工,要用將來的話說,你就是個大渣男。”
“我支持你進修,我支持你到更高更好的崗位上去,我有錯嗎?”聶工不知道什麼是渣男,但是渣這個字,一聽就是貶意詞嘛。
“沒錯,你隻是沒有意識到,愛情是可以超越一切的。我把你當愛人,你把我當家屬,這就是你犯的最大的錯誤,好啦,從今天開始分房睡,我覺得我們彼此都需要冷靜一下。”陳小姐高傲而又冷漠的說。
你看那眼神,仿佛就是在說,能上我的炕,全是女王我給你的賞賜似的。
“行行,不是昨天才過完性/生活嘛,冷靜就冷靜一下,反正兩邊現在都有火炕,我也凍不著,不過,你能先給我把這頭發理一理嗎,不是咱們基地馬上要搞頒獎,我這個形象,我怕到時候領導們來了笑話。”
聶工也有脾氣啊,結婚的時候她還傻乎乎的,進門就翻身農奴把歌唱,當家作主了。
好嘛,漸漸兒的嬌氣了,成陳小姐了,後來又是小公主,現在直接成女王了這是。
不過,生氣歸生氣。
她會裁衣服會理發,聶工還得非求著她給自己理發不可。
“要真是咱們自治區的領導來給我頒獎,我當然高興,但是,那種榮耀算啥,身外之物,聶工我問你,你現在工資多少錢一月?二百吧。高區長多少錢,現在二百二,賀蘭山呢,也是二百二,你知道我一月多少錢嗎,我一月隻有六十,我不偷不拿,我隻想要漲工資。”小陳同誌說。
“也是,你的工資確實是太低了一點兒,同級領導,就數你工資最低了吧?”
“可不,憑啥我管農場的,天生就低人一等啊。這一回啊,我啥心思都沒有,就想給自己漲個工資。”
“我隻能說,雖然你炕上不要我,但我還是會全力支持你的。”聶工於是說。
冷戰開始的一個小時後,聶工已經後悔啦,但是話已出口,覆水難收,他注定這一回的回炕之旅,沒那麼容易啦。
第二天傍晚,1號基地大禮堂,彩排正在進行。
王革命正在誇自家賀軍強呢:“沒事兒,不怕,先是那一聲啊,能理解嗎,一定要聲情並茂,啊,邊疆,我們奮鬥的地方,我們的熱血,我們的青春和汗水,明白了嗎,再來一次。”
賀軍強咳咳兩聲,拿著朗誦稿,就開始朗讀了。
但隨即就卡殼兒了,指了指幕布後麵,好嘛,二蛋正在那兒瞅瞅呢。
“聶衛國,你給我滾一邊兒去,誰叫你今天跑這兒來丟人現眼的,啊,我問你?快滾。”
“但是奶奶,我嗓子疼。”賀軍強指著自己的嗓子,就說:“聲音發不出來。”
要知道,明天整個礦區來的人可多呢,各個小學,人家都是排好了節目要上演的,賀敏他媽就想趁著這個機會,把自家大孫子推出去,給礦區的領導們認識一下,這嗓子啞了,可咋整。
“真是的,也不知道昨天誰給我家煙囪裡扔的磚頭,害孩子凍了一夜,感冒了。”王革命氣的呀,手裡扇著稿紙直瞅瞅,再一看二蛋還在後台那兒躲著,一把就給揪出來了:“聶衛國,我問你,是不是你往我家煙囪裡扔大磚頭了?”
“我沒有。”二蛋本來就沒有嘛,扔磚頭的是聶衛民。
但是吧,聶衛民天生自帶正氣,誰也想不到他會乾壞事兒,倒是二蛋,最近漂亮的小軍裝短了,襯了個圓,天生一幅國軍的氣質,更像個壞孩子嘛。
“腦子笨不說,還思想敗壞,你這種孩子,就是社會的敗類我告訴你。你在這兒打擾我們,軍強要拿不到第一,就是你的錯。”王革命戳戳了二蛋一把,就說。
“王校長,話不能這麼說吧,你是不知道,人家礦區小學的高小冰那首《吐魯番的葡萄熟了》唱的有多棒。我覺得,你讓一個嗓子發咽,說不出話來的人上去詩朗誦,獨唱,我們肯定贏不了。”來的是劉小紅,她是整個小學,唯一能從賀軍強那兒分一杯羹,上台表演的人。
“劉小紅,我是校長,而你隻是個小學生,你要做的,就是服從分配。”王革命說。
“我可以服從分配,但我還是想,您應該聽一聽聶衛國所唱的《我為祖國獻石油》,他的音色非常好,舞台表現力也非常非常的棒。”劉小紅說。
“可拉倒吧,讓他唱歌,想都不要想。”王革命說。
劉小紅拿著手中的稿子,莫名覺得額頭上一涼,忽而抬頭,就見舞台邊上的紅幕布裡,聶衛民嘴裡叼著根小麥杆子,正在往下來跐溜水呢。
她哎呀一聲,指上聶衛民。他吐了吐舌頭,手指的卻是賀軍強。
好嘛,賀軍強太緊張,都沒發現自己的頭發濕了,這倒好,一會兒從大禮堂出去,基地那冷風嘩嘩的一吹,估計這感冒呀,還得更嚴重。出錯了,請刷新重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