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葡萄溝(2 / 2)

轟隆隆的聲響持續傳來,一聲連著一聲,不,這應該是巨大的回聲,仿佛整片大地都被震起來了一樣,震的陳麗娜於一瞬間,隻覺得自己的耳膜都在疼。

“上車,趕緊走,快走。”聶工立刻就說。

而且吧,他把方向盤搶了,由他自己來駕駛,陳麗娜於是就坐到副駕坐上去了。

“這就完了?”陳麗娜覺得很好笑:“聶工,你甭告訴我那架飛機是你打下來的。”

聶工不說話了:“行了,你們好好睡一覺,我帶你們去吐魯番吃葡萄,洗溫泉,喝葡萄酒,烤肉串兒,這總該成了吧。”

“這個車不好。”二蛋不高興了:“爸爸,吐魯番究竟在哪兒啊,我不坐車了,這個車把天都給弄黑了又弄亮了還不到地方,這個車不好。”

“傻子,不是車把天給搞黑了,而是天本身就黑了,然後,天現在又亮了,你都不看看,你一個人吃了十個雞蛋,咱們是昨天早晨六點出發的,現在已經是第二天早晨的六點啦。”聶衛民說。

既然有人開車,陳麗娜披了件衣服,也是倒頭就睡。

當他們行駛在寬闊的內蒙古大草原上的時候,就發現各類軍用大卡,戰時指揮車,正在從四麵八方疾馳而來,當然了,都是衝著飛機爆炸的方向去的。

聶工一路吹著口哨,回頭看一眼後麵給自己遞水遞蘋果的小聶,倆父子甭提多驕傲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在額旗的邊界上她才醒來,這一回,前麵那輛假吉普給於參謀長他們開走了,又換給他們一輛很老式的北京吉普,於是,一家人開著車,繼續又往哈密去。

一路開車前往葡萄溝,陳麗娜非得要看看,這個遠近聞名的地方,它的晾房是怎麼做的,當然,那是因為人家的晾房曬葡萄曬的快,以及,她上輩子雖然也來旅遊過,但是走馬觀花嘛,並沒有學到太多的知識。

“旅遊,參觀?啥叫個旅遊參觀,咱這兒沒有什麼達阪城的姑娘,能參觀,但沒地兒住,看一圈兒就走。”敲開一戶人家的門,長的跟阿凡提似的老爺爺似乎很生氣。

來這兒就跑了一大圈兒,要再回到哈密,天又黑,路又不好走,陳麗娜當然不想走了。

轉身到車上,她找了一條自己的圍巾下來,再度敲開門,笑的喜氣洋洋:“爺爺,這圍巾送給您,我還有炸的麻花,可香了,換一張熱炕,不差吧。”

“你們不是來找達阪城的姑娘的?”

“我們家這仨後生還沒成年了,不需要達阪城的姑娘,也不需要她的妹妹和嫁妝。”陳麗娜笑著說。

阿凡提老大爺把她們讓進門了:“現在的人呀,壞的很。自打有人唱了《達阪城的姑娘》,就天天有些人跑到我們這兒來,要找姑娘,來了就吃,吃了就睡,起來大包大包的葡萄乾裝著,走了一個又來一個,那可都是我們糊口的東西呀,來一個是客,來的多了就不稀奇了嘛。”

“大爺,我是從烏瑪依的木蘭農場來的,讓孩子們在你這兒住上一宿,明天呀,我想看看你們的晾房,我們那兒也種葡萄,品種大概比你們這兒的多,但就是晾房不好,葡萄乾的成果率不足,我歡迎你到我們那兒去找新品種,當然,也給我講一講晾房該怎麼蓋,好不好?”

“我才三十五,你叫我大爺,會不會叫的太老了一點?”阿凡提大爺開起玩笑了。

“不會吧?”陳麗娜回頭看了眼聶工,年齡差不多的人呀,聶工雖然說算不上白麵小生,但高大俊朗,還是個年青人呢,這位真的就是老爺爺了。

“行了,我們家也就這一個地窩子,要不嫌棄,大家一起滾吧。”

阿凡提的妻子倒是很好客,正好冬天嘛,葡萄溝裡也沒事乾,不一會兒,炸的油果子,葡萄乾兒,炒過的核桃花生就全端上來了,一人衝了一杯奶茶,她不會說漢語,隻是不停的示意陳麗娜:”吃,吃。”

原本,聶工夫妻以為阿凡提家沒孩子,結果三蛋兒呀的一聲,就說:“媽媽,有人撓我的背。”

陳麗娜見掛著的簾子悉悉而動,就說:“大爺,家裡有娃就一起叫出來,我家這些娃有禮貌得很,不打人。”

阿凡提一扯簾子,說:“他們不會說漢話,怕羞。”

哎喲喂,後麵也躲著仨呢,個頂個的兒子,維族孩子們,不論長大了會變成什麼樣,小時候全是高鼻梁深眼窩子,俊得很。

陳麗娜帶著聶工出門一趟,把自家車上的東西也搬下來了。

過了兩天,茶葉蛋還沒壞了,往火邊一烤,一顆又一顆的,慢慢兒的就是一股茶香。再有她的油果子,那可是和了蜂蜜雞蛋,再和上羊油炸的,外麵還裹了白糖,精細的不得了的東西。

幾個維族孩子一嘗,立馬就丟下她媽媽的,來吃陳麗娜炸的這個了。

一個維族孩子去火邊抓雞蛋,突然就吡的一聲,聶衛民就說:“哎,你衣服燒著了唉。”

於孩子們來說,那怕語言不通,他們也會有彆樣的交流方式嘛。

這小家夥從身上撓了撓,突然手長往火裡一扔,又是吡的一聲。

聶衛民隻當他在變魔術了,就說:“再來一個。”

二蛋和三蛋也不吃東西了,湊在一塊兒,要看這孩子能變出個啥來。結果,這家仨孩子,一起開始往身上撓了,不一會兒,一起吡吡駁駁的向來起來。

“是啥,你們身上到底有啥啊,咋扔火裡還會響呢,真稀奇?”二蛋說著,抱著一個孩子的脖子,手就往人衣服裡伸開了。

這孩子掙紮了半天,從身上抹出個東西來,小心翼翼放到二蛋的手裡,示意他也扔。

二蛋看了半天,問陳麗娜:“媽媽,這是啥?”

陳麗娜看了一眼,就說:“聶工,讓孩子們睡地窩子 ,咱們今晚睡車上吧。”

“好好好,我也想過了,我那車這麼冷的天兒,晚上不能熄火,要熄了火就打不著了,今晚,咱倆睡車上。”

“我的媽呀,長見識了,阿凡提家的孩子身上一抓一把虱子,你兒子我也不要了,全扔了吧,咱們明早悄悄走。他們現在肯定滿身也爬滿了虱子。”到了車上,陳麗娜心有餘悸的就說。

虱子這東西,居於邊疆,常年難洗澡,知青們身上偶爾也會有一個,但一般人看到那東西,下意識的就會頭皮發麻,寄居在衣服裡,它們繁殖的又快,就算開水,能燙得死虱子,燙不死它們的卵,隻要再把衣服穿上,不覺會繁殖,隻要染上,極難清除。

“我得跟你承認,包曼麗同學是給我寄過很多明信片,但我也隻是禮節信的回過幾封信,陳麗娜,你今天當著衛民的麵兒,究竟發的什麼瘋要說這個?咱們是大人,當著孩子的麵,儘量不要吵架,要不然,等他將來成了家,也會把吵架當成習慣,那樣可很不好。”

“你知道一個人開了36個小時的車以後,她有多困嗎,不但困,而且麵部麻林,手腳不聽使喚,我要不跟你吵兩句,我就睡著了。”

“所以,你隻是找個理由,跟我吵架?”

“可不?”陳麗娜說:“這叫雞蛋裡挑骨頭,至於你那姓包的同學呀,我完全不在乎,她就今天把你從我身邊帶走又能咋樣,我活的是我自己,沒必要為了一個男人而疑神疑鬼。”

“我明白了,在你的心裡,杏樹叉子永垂不朽,我啥也不是。”

“明白就好。不過你跟我說說唄,你到底是怎麼把那架飛機給打下來的,我可好奇,可好奇的。”

“這個就涉及專業知識了。首先,我知道它的航向,以及起飛時間,然後呢,追蹤它的雷達基站,偽裝基站,發射雷達導航信號,飛機就會被乾擾,繼而,跟著我的信號走,再然後,走到既定位置,就……”

“算了,不要講了,你再說我也聽不懂了。”

黑暗中悉悉祟祟的,地窩子前,車慢慢兒的就抖起來了。

“聶工,前天實驗室,今天又是搞車震,你最近有點激動啊。”

“不行,一想到杏樹叉子我就怒火中燒,吵架我吵不過你,乾這個我總能乾得過你吧,行了,閉嘴,不要叫,我叫你不要叫。”

“你的規律了,你的馬列呢,你的一月一次呢?”

“今天馬列也會允許我額外來一次,不是你說的嘛,男人都愛打/飛機,我得告訴你,看到飛機轟然而炸的那一刻,那感覺真是,太爽了。”

白雪襯著如泄玉的月光,月下一輛老吉普,輪胎一顛一顛,時快時慢。

地窩子裡,也分不清是誰在哭,外麵的老聶箭在弦上呢,不不,應該是飛機快要爆了,還以為地窩子裡的哭聲會減緩,車晃的越來越厲害,但終於還是沒停,哭聲也沒停。

“你兒子是給虱子咬的,三蛋兒在哭了,快去看看。”

“不要動,現在對我來說,就他們全給虱子咬死了也不行,你不要動,再動我就……我就……”爆了。出錯了,請刷新重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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