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聶揉著腦袋,回頭走了一會兒,就說:“哎呀再彆抱啦,你肉麻不肉麻呀。”
聶工真是給懟的,無話可說呀這是。
饒是緊趕慢趕,還要看望一回四妹,又要到一毛廠實地考察,還得從紅岩買點兒邊疆沒有的調絨、卡其、的確涼布回去,陳小姐晃暈了仨孩子,聶工又趕了兩天的工作,直到第四天,他們才能踏上回程的飛機。
原本紅岩是準備用完就扔,讓聶工坐火車回的,但聶工哪能答應了,幾天的火車,他自己能坐,人小陳也不能坐啊。
所以聶工厚著臉皮直接去找大領導,那意思就是:我坐火車可以,家屬必須坐飛機,要不往後紅岩的工作,就甭找我啦。
於是乎,顛散架的飛機又可以坐一回啦。
這邊依舊是冷奇負責接送,把聶工全家送上飛機,他就站在機場的跑道上,揚頭看著那架飛上雲端的飛機。
“哎哎,冷部長,您該開著車離開啦,隨時有飛機入跑道,很危險的呀。”地勤上的人說。
冷奇挪了挪步子,豎了三根手指頭出來:“我的魂掉了,讓我再站三分鐘,我得把我的魂找回來。”
二蛋簡直了,幸福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反正他又聞不到煤油味,再顛再晃,隻要空中小姐願意送,他的胃就是個無底袋,什麼都能裝得下。
等到下飛機的時候,漂亮的空中小姐姐們還揮著手和他說再見。
而且,她們塞了三蛋兒好多小麵包,三蛋最後全都送給他啦。可以說,這是自記事以來,跟著父母出去旅遊,最開心的一回啦。
不過,陳小姐並不開心,因為托聶工的福,賀敏也跟她們一起坐上了飛機,一路大談在現在這個撥亂反正的年代,投機倒把的重要性。
說實話,他在塑料廠,就算有賀廠長壓著,私底下倒賣塑料臉盆啊,塑料涼鞋的事兒可沒少乾。
不過,現在各個廠的工人都有這種情況,大環境就這樣,廠裡沒賺錢,小領導們先把自己給搞發家了。
至於工人,社員們,過的那依舊是苦哈哈的日子嘛。
“小陳,如果真要開紡織廠,那也是要由咱們礦區領導牽頭吧,你可不要在農場裡悄悄的搞,小心被人抓住了,割你資本主義的尾巴。”賀敏說。
“我要乾什麼,自己會和領導說,需要你打招呼?”陳麗娜反問。
賀敏於是說:“那也帶著我唄,我能想辦法給你找資金呢,我跟你說啊,曼麗都三十四舞了,舞蹈演員在她這個年級,事業基本就到頭了。我準備向她求婚,但我兜裡沒錢,底氣不足啊,咱們一起賺錢吧,有了錢,我也好像曼麗求婚,你覺得呢?”
陳麗娜心說,我覺得你就該去吃屎。
她說:“你也不想想,包曼麗一個國際知名舞蹈家,會嫁給你,會來咱們這鳥不拉屎的礦區?”
“怎麼就不能嫁我啦,我有兒子,又不求她再給我生兒子,而且我工資也不低,她從團裡退下來可以分配工作,我們要結婚了,不會比你們兩口子差的。”
“袁華給你懷不了二胎,你就上趕著跟人離婚,包曼麗終身不生子,你猴巴巴的要娶,賀敏呀,你這種男人,我真是不想跟你多說一句。”
“不是,你們要走,帶我一程呀,這我還得從烏魯轉車呢,你們咋能自己開上車就走啊。”扒著窗子,賀敏就說。
聶博釗現在開車技術也溜得很,不需要陳小姐開車啦,提前鎖了車門子,就說:“賀敏,要說包曼麗想嫁給你,我說什麼也不信,自己慢慢走回去吧。”
“怎麼,今時不同往日,當初你喊她來礦區的時候,礦區啥樣子,現在礦區啥樣子,老聶,你不懂,所以你錯失了機會。”
聶工一腳油才踩出去,三個蛋全在怒抱怨式的大叫:“爸爸!”
“同誌們,不要相信你賀伯伯的話,你們得懂得一點,他是咱們的敵人,旨在破壞我們大家庭的團結,咱們要一致對外,不要被敵人的糖衣炮彈所迷惑,都給我係好安全帶。”還是陳場長更有威信,話音未落,仨孩子就全坐穩了。
“陳麗娜,我聶博釗是真的隻專注於工作和科研,要像賀敏這樣兒的話,你說我會不會已經給這仨小子欺負死了?”他算是看明白了,萬一哪一天他要和陳麗娜吵起來,這仨沒一個向著他的。
一回到家,連著幾天不在,春天風沙又大,家已經快要給土蓋住啦。
陳麗娜得搞衛生,聶工得去上班。
聶衛民神神秘秘,把二蛋叫了出來,就問:“想不想去農場?”
“想呀,但咱沒自行車,三十裡路了,那可太遠了點吧?”
聶衛民胸有成竹的擺手:“不怕!”
他還提著個大麥杆編織籃子呢,裡麵裝著飛機上順下來的麵包,盒裝酸奶,還有從紅岩帶來的小頭花兒小襪子,還有陳麗娜給劉小紅買的衣服,帶著二蛋出了家屬區,一路往前跑,悄悄的就潛伏到辦公大樓下麵了。
現在家裡不有兩輛車了嘛,加油又不要錢,陳麗娜喜歡開越野,大多數時候,都是開那輛老吉普,但原來那輛紅旗呢,聶工偶爾去油井,隻要路好走,他都開著。
所以,老紅旗基本就停在辦公大樓下麵,雖然說是老車了,小朱和小王他們整天洗的乾淨著呢,蹭亮蹭亮的。
小聶上了車,搓了搓雙手,掏出備用鑰匙一把就把火給點著啦。
“哥,你不會真要開車吧?”
小聶腿短,儘可能把坐椅往前調了,調到懷裡抱著方向盤的位置了,就說:“今天辦公大樓沒人,咱悄悄一個來回,沒人會知道的。”
要出大門的時候,也是治安隊的粗心,隻看見是聶工的車,也沒看窗子裡是誰,就給放出去了。
聶衛民彎彎拐拐試了兩把,踩離合,再換檔,摸到四檔的時候,他已經能熟練掌握這輛小汽車啦,喲,十分鐘,已經在農場外了。
劉小紅給自己洗完了頭,也給妹妹洗了個澡,抱著妹妹,真坐在大碌碡上辮麥杆兒,聽一群婦女們說閒話呢。小妹妹很可愛,一逗就笑,過一會兒,劉小紅就香她一口。
婦女們都說:“看看這小紅多乖呀,帶妹妹帶的那叫一個好。”
陳麗麗就隻笑,不說話,沒辦法,她偏愛虛榮,就喜歡彆人羨慕自己嘛,小紅不論學習還是勤奮,整個農場屬第一,就是她的驕傲啦。
“誒,還是麗麗家好啊,我看你昨天都有大白饃吃了,我家已經吃了半個月的糊塗湯啦。”生產一隊王廣海家媳婦子說。
陳麗麗笑的很驕傲:“那都是王紅兵給我省出來的,而且呀,我這閨女好著呢,回回去我妹家,從不空手,總要給我帶點兒啥,要我爸我媽,不也糊塗湯?”
“真是,天天拚死拚活的乾,中午閒一會兒還得編草辮兒,你說啥時候咱們才能像工人們一樣,天天也吃細白麵啊。”孫振興家媳婦子就說。
王廣海家媳婦子說:“行了吧,農民嘛,就算解放了,也是個下苦的命,等孩子們吧,我家小兵啊,我是絕不能再讓他當農民啦,我得讓他當工人。”
“我小姨說啦,她有三年軍令狀,明年要不能讓整個礦區的人都脫貧,她就不姓陳。”劉小紅笑著說:“你們放心吧,明年年底前,她保準讓大家都吃上白麵。”
憑空不知哪蹦出個二蛋來,就硬生生的給劉小紅拽跑啦。
“二蛋,你不要拽我,你看我妹妹都要哭啦,再說,有啥好看的,我不看,好吃的我也不吃,我不稀罕吃東西……”
話說到一半,拐過一片白楊林,農場後門上,停著陳場長原來那輛老紅旗,一個少年單手叉腰,就在車前站著,招了招劉小紅,還給她打了個口哨。
隻看那瘦高高的個頭,唇紅齒白的臉,還有特地留長過的小風頭,劉小紅就想起最近在礦區上學時,總是遇到的那些小流氓們了。
這邊聶衛民還覺得自己挺美的呢,好幾天不見麵,他可是從紅岩回來的啊,思甜妹子長高了不少,長發飄飄的,跟那明信片上的小姑娘似的。
他正準備插自己從紅岩給她帶回來的好東西呢,劉小紅從地上撿了一塊土坷垃起來,直接就揉到聶衛民頭上了:“小小年級亂開車,你等著,我明天就跟我小姨告狀,聶衛民,你死定了。”出錯了,請刷新重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