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那一頭頭發,梳著分頭,黑的跟墨似的。
當初包曼麗還說酸話,搞科研的,早晚聶工那頭頭發得掉光,沒想到人家三十多了,她的發量都少一半了,人聶工的還是那麼濃鬱。
他正在樓下跟國營飯店的廚子交涉呢:“對對,燉了三小時的老母雞,就是我要的,現在呀,你先給我把湯盛出來,全盛到這盒子裡,然後再兌上開水燒開,端上樓去。”
說著,聶工就把一隻大搪瓷缸子給廚師了:“不行,你把兩隻腿也掰了吧,一隻雞沒腿,不影響上菜吧?”
廚子說:“不影響不影響,雞肥著呢,僅夠你們吃啦。”
不過,雞湯就成雞的洗澡水了。
聶工把兩隻大肥雞腿都掰了,不是正在給仨兒子準備飯嘛,想來想去,給二蛋一個,小蛋蛋一個,聶衛民就沒雞腿啦。
包曼麗看著正在樓下忙碌的聶工,就輕輕歎了口氣。
“當初你和孫工同時追人家,孫工豁得出去,跟著到邊疆,人家就成夫妻了。你當時不是說,自己魅力無邊,聶工早晚有一天得回去找你的?你看看人家現在,過的滋潤著呢,倒是你,剩下了。曼麗,你是因為心裡不爽,才故意為難陳麗娜的吧?”
冷奇有點兒明白了,女人之間嘛,在他看來,就這點兒雞毛狗糟。
包曼麗搖頭,冷哼一聲:“什麼樣的男人我沒見過,至於為了個已婚男人這樣,我是為了我的長遠大計,而且,我怎麼可能永遠呆在這麼個地方,這個你是不會懂的。”
說著,她轉身,又進去了。
這一回,她乖乖兒的坐下吃飯,也不再就毛紡廠的事情,發表任何意見了。
聶工這兒把雞湯全給陳麗娜打給了,這才又分撥了菜,出國營飯店,開著車給仨兒子送飯去了。
畢竟今天是他做東,總得讓兒子們也都吃一頓國營飯店的菜嘛。
二蛋和聶衛民現在中午,都是在學校裡吃乾糧的。他們和劉小紅,陳甜甜四個人,因為從小在一塊兒嘛,一起把飯往教室裡的爐子上一熱,烤饃的烤饃,熱菜的熱菜,就吃開了。
吃完了,趴桌子上睡一覺,下午接著上課。
聶工頭一回來送飯,倆兒子還沒反映過來,等揭開鋁皮飯盒一看,二蛋直接驚呆了:“爸爸,好肥的大雞腿啊,準是我媽媽給我的,對不對?”
“是,快吃吧,我給蛋蛋送飯去。”聶工說著,揉了揉兒子的耳朵。
“爸爸,你是不是生氣啦,我有什麼地方做錯了嗎?”
老爸突然表現的溫柔關懷又體貼,還給自己加雞腿,二蛋是真的有點害怕嘛。
再看爸爸一笑,二蛋更害怕了。
不過爸爸忙嘛,再沒說啥,轉身就走了。
“小姨父今天真好看啊,跟外國電影裡的男人似的。”劉小紅挑了一筷子菜,吃的美滋滋的。
聶衛民不高興了:“我就不好看嗎?”
一頭板寸,照著於東海的發型理的,小聶自認全礦區第一帥氣。
“你?你以後少讓我給你洗飯盒兒,我就覺得你帥氣。”劉小紅說。
就在這時,高小冰進來了:“聶衛民,愛來不來,彆怪我沒提醒你哦。”
聶衛民把餐盒一扔,轉身就跑。
高小冰家好東西多,她小姑給她送的,《亂世佳人》的整套磁帶,標準的美式口語,哪怕隻是磁帶,那怕看不到電影,那種純正的美式腔都夠讓小聶迷醉的。
他早就聽高小冰說了這磁帶,正想聽呢,出了教室就說:“小冰姐姐,我把我思甜妹子和二蛋,還有甜甜都帶上,咱們一起聽,成嗎?”
高小冰白了他一眼:“你要帶那麼多拖油瓶兒,我可一人聽去。”
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啊,無法抵抗。
小聶於是就說:“那咱們悄悄兒去,不能讓我妹子發現,不然她就不給我洗飯盒兒啦。”
“聶衛民,你不會真是王思甜的小童養夫吧,有點兒骨氣吧你,多大的小夥子啦,居然怕個小姑娘。”
聶衛民心說,王思甜能是小姑娘嗎,那就是個母老虎。
而且,還是個永遠都對他愛搭不理的母老虎。
聶工給大的倆送完飯,還得去看看小蛋蛋呢,那小家夥一個人給孤零零的丟在基地,雖然早就打好了招呼中午不回去,但他還是忍不住去看一看。
到底不知道陳麗娜生了親的以後,會不會變成個陳麗麗一樣的後媽嘛。
聶工這一邊是添丁之喜,一邊是怕仨兒子將來要變成後爹養的,人到中年,壓力倍增啊。
“為啥我媽不回來?”這個臉蛋圓圓的,還長著小酒窩兒的,笑起來甜甜的小三蛋,現在是叫聶工最頭痛的一個。
戀母,自私,還總喜歡跟他對著乾。
“你媽媽懷孕了,不能多走路,還有,為啥不在甜甜家睡覺,一個人就在外頭玩,這樣多危險?”聶工問說。
三蛋很不高興:“我才不要你管。”
聶工還拿著雞腿兒呢,這不也是想為小陳同誌解決煩惱嘛,從廚房取了筷子,就說:“來,我喂你吃,吃完了我看著你睡覺,等你醒來,我把你送學校了,再去上班,好不好?”
三蛋才不肯要了:“我自己會吃。”
說著,他一個人坐到窗戶前,端著半盆子菜,望著窗外,一個人就那麼默默的吃著。
聶工前幾天不是嚇唬過兒子嘛,心裡其實挺愧疚的,等他吃完,把飯盒給洗了,又給他一杯晾溫的熱水,裡麵還加了些白糖。
小家夥喝著甜甜的,心裡其實高興著呢,但還是不理爸爸,去上學的時候,也故意要把爸爸給摔的好遠。
聶工把小蛋蛋送到學校,這就又回礦區了。
而這時候,陳麗娜和冷奇,賀敏幾個吃完了飯,才從國營飯店出來呢。
他把自己早留的那一搪瓷缸子雞湯給陳麗娜端車上了:“熬了三個小時的,現在溫度剛好,你今天下午慢慢喝,應該夠你喝一下午的。“
“冷奇一直在念叨,說吃的雞沒有腿,喝的湯像洗澡水,趕緊你是把雞湯全給我存著呢?”陳麗娜覺著挺好笑的。
“博釗,你現在倒好,這是全心全意做家屬了呀,說實話,我挺為麗娜驕傲的,因為她有你這麼好一個老公。轉男當時可沒享受過這種待遇吧,從同學嘴裡扒肉,上下班還管接送。”
包曼麗簡直是,無論走哪都不爽啊。
這個礦區,完全就不是賀敏和冷奇傳說中的那麼好嘛。
聶工笑了笑,沒說話。
直到包曼麗和陳麗娜都上樓了,他把西裝一脫,甩到吉普車上,另換了一件工裝,就從毛紡廠出來了。
走到冷奇的車前,左右看著沒人,一根鐵絲透開鎖,直接就拉開車門上車了。
冷奇現在開的這輛車,就是曾經聶工帶著小聶,從天上打下來一架飛機的那一輛了。
整個邊疆,不,應該說整個共和國絕無僅有,止此一輛。
他上了車,貓腰到後麵,戴上耳機,就閉上了眼睛。
冷戰時登峰造極的玩藝兒,無線竊聽器,一頭在冷奇的車廂裡,另一頭,則在很多彆人想都不敢想的地方,就比如,大領導的辦公室。
他把冷奇裝的無線竊聽頻道全給調了出來,本來是想找盜他論文的人的,結果沒想到,居然在大領導的辦公室裡,聽到了桃色緋聞。出錯了,請刷新重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