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峰同誌極力爭取, 現在由中央特批,烏瑪依是經濟試點市了, 這事兒應該很快就批下來了。”進了招待所,馬小芳就把一腳蹬的鞋給踹了:“烏瑪依礦區, 將會是全國最先富起來的那幾個地方之一。”
冷奇坐床頭吧吧抽煙了:“我就知道, 你就是蒼蠅,專撿最臭的茅坑盯, 這是又盯上礦區了。”
“不止毛紡廠, 中央又批了個成衣廠在你們礦區,我很想拿下來, 畢竟冤假錯案小組一撤, 我就沒事兒乾了, 抓經濟,這不挺好的?”
“你要敢來,我就把你和那個男人搞破鞋那些事兒全公之於眾,咱們一起完蛋。”冷奇說。
“咱們栓子呀, 這回又是全年級第一, 孩子一回家就跟我說, 一定要叫爸爸知道。”
“馬小芳, 要不想我揍死你, 就不要教栓子喊我叫爸爸。”本身那孩子就不是冷奇的。
但驕傲如他,自負如他, 這事兒冷奇不好跟任何人說。
“咋了嘛你, 原來咱不是說的好好兒的, 這事兒再不提了嘛,對孩子的影響多不好啊。”馬小芳帶著點兒吃驚,頓了半天,從兜裡摸了倆避孕套兒出來,放桌子上了:“你在礦區應該也有情況吧,我不鼓勵,也不反對,但拴子你得認,多優秀的孩子啊,咱們得把他培養成人啊,你說,將來他無論走到哪一步,檔案上總是你兒子吧。”
“馬小芳,求求你了,做個人吧,快回紅岩去。”
“除非你求我,我就走。”馬小芳腦袋一歪,撒起嬌來還跟個少女似的。
“馬小芳,公開離婚吧?”冷奇突然神來一句:“要不然,我真怕我控製不住,那天把你給打死。”
“公開了,咱倆的前途都得完蛋吧,而且,他不是現在也升上去了嘛,你要來礦區,就是我讓他想辦法調的你,將來說不定還能給你調更好的崗位呢。”馬小芳還有點兒吃驚。
當然,她嘴裡說的那個他,就是馬小芳的兒子栓兒的親爹啦。
那個人叫陳俊彥,是當初和馬小芳一起援非的個男人,長的確實很俊,英俊瀟灑,書生氣質,而且甜言蜜語說的那叫一個動聽。
他們一群小衛兵們一起援非六年,當然了,兩地分居嘛,馬小芳當時也才二十出頭,丈夫再怎麼恩愛也遠在天邊,陳俊彥卻是跟她一起在非洲吃苦的嘛,倆人不知道怎麼就搞上了。
回來之後說斷不斷,冷奇還在軍區宿舍裡捉奸在床過呢。
而馬小芳懷孕之後,本來是想打胎的,結果因為子宮壁太薄,怕打了要一屍兩命,就把陳俊彥的兒子給生了下來。
那時候的冷奇,父親正在遭批,最後又飲彈自儘,可以想象,協議離婚的時候,他的心其實就已經死了!
陳俊彥的父親一直居於高位的。
而陳俊彥自己,如今也牛著呢,他認孩子,也認錯,甚至願意給冷奇下跪,隻要冷奇想乾啥,他都全力支持,但畢竟自家也有老婆孩子嘛,那就是一句話,跪求冷奇和馬小芳不要公開離婚。
冷奇對馬小芳呢,曾經也是有感情的,當然,你想大院一枝花,給他追到了,能不驕傲嘛,但現在鬨成這樣,也真是夠叫人唏噓的。
坐了半天,一腳踢翻垃圾桶,他走了。
這不,轉眼就到胡區長要請大家吃飯的日子了。
礦區是個檢樸的地方,如今可還沒有什麼夜總會呀,卡拉OK歌廳呀什麼的,當然了,還是一貫的黨員作風,誰請客,就上誰家吃一頓。
而大家要去誰家吃飯,那當然得把孩子都帶著。
畢竟現在糧食可不算富餘,像胡區長這種人家,福利肯定好嘛,不吃白不吃,那當然得把孩子們都還上。
“你們胡伯伯是搞科研的,喜靜,去了可不準打鬨,尤其是你,二蛋,到時候聲音放輕一點。”聶工吩咐說。
“好的爸爸,我會安安靜靜坐著的。”二蛋說。
三蛋和聶衛民不用吩咐,隻要出門,誰也沒他倆懂禮貌。
就是陳小姐,那叫一個收拾不起身啊,聶工四父子都等半天了,才見她出來。
“天,媽媽真漂亮。”三蛋嘻嘻就笑開了。
“這風衣是真合身,你們爸爸彆的不行,眼光是真好,不論買衣服還是鞋子,都特彆合我的身。”陳麗娜說著,就打開駕駛坐的車門了:“下去,今天我開車。”
“你都懷孕了,不要再摸方向盤了,成嗎?”聶工不肯鬆方向盤。
陳麗娜才不肯呢:“我是礦區最美的孕婦,當然也是能力最強的,開車算啥呀,就煩你蝸牛似的爬了,趕緊過去吧,我開。”
二蛋沒心沒肺,就說:“還不如讓我哥開,更快……”
聶衛民一把就把他的嘴巴給捂上了:“你瘋啦,叫他倆知道我摸過車,你這一路是不想他們消停了吧。”
三蛋也坐過聶衛民的車,悄聲說:“爸爸打屁股很疼的哦,二哥,不能讓爸爸知道大哥會開車。”
雖然蛋蛋表麵犟,但被打過屁股的痛,還是忘不了的。
“陳小姐,你這肚子呀也該鼓起來了,我求求你了,今天多吃兩碗吧。”
“肚子是孩子撐,又不是飯撐的,聶博釗,你都有仨兒子了,不要表現的就跟沒見過世麵似的,好嗎?”陳小姐一腳油,聶工頓時花容失色:“慢一點,慢一點,顛著孩子啦。”
區政府的家屬院兒嘛,胡區長家跟賀蘭山家是對門兒,剛分下來的房子,就在一樓呢,門大敞開著,人出人進的,不過孩子並不多。
陳麗娜一停下車,就見焦來娣和安娜兩個在門口削土豆呢。
“不是說礦區的領導一起聚會,咋你倆在這兒削土豆呢?”陳麗娜就問。
安娜回頭看了一眼,笑著說:“賀主任把我倆找來的,她不是不會做飯嘛,胡區長家又沒人會做飯,賀蘭山主廚,我倆打下手呢。”
陳麗娜轉廚房裡看了一圈,咦,眼前一亮啊。
這胡區長呀,老家是山西的。
你甭看他在外麵不苟言笑,並且木訥訥的,在家可親和著呢。
“小陳,油潑扯麵吃過嗎,今天呀,我親自和麵,給你們做一碗我們山西的大扯麵吃,咋樣?”不在工作崗位上,他顯然要放鬆得多。
“咱們陳廠長的抻麵,那才是一流的,我跟你們說,我小時候是個米肚子,到邊疆十幾年,現在一天沒麵就活不下去。老胡,你今天要抻不出個比陳廠長的抻麵還香的麵來,那你就是關公門前賣大刀,魯班門前弄斧子了。”大廚還真的是最擅長做黑暗料理的賀蘭山。
一進門,客廳裡幾張椅子上坐的全是人,當然了,茶幾上也擺著糖果瓜子兒啥的。
聶衛民三兄弟還拘謹了,高小冰招手了:“走,端上瓜子,咱上我家磕去。”
聶衛民不好意思端瓜子,伸手抓了兩把,帶著倆弟弟一起跑了。
陳麗娜揭起案板一看,塑料布下蓋著三大坨的麵呢,就問說:“胡區長,你們山西人不是愛吃刀削麵嘛,油潑麵可是人陝西人的絕活兒啊。”
“哦,我前頭的愛人是陝西的,我倆的共同愛好呀,就是吃油潑麵。”說著,他眼神就又黯淡了。
那種抱著一碗油潑麵,坐在高高的大槐樹下,抬頭看星星,低頭說物理,用算盤計算導彈程序的日子,隨著愛人的死,就遠離胡軒昂了。
胡軒昂把麵揉好了,再拿塑料布蓋好了,就說:“好啦,菜就由你們女同誌來做,也不要做太多,大家今天以麵為主,不要鋪張浪費嘛。”
他還拍了拍包曼麗,輕聲說:“曼麗,跟陳廠長多聊聊,溝通一下,給她道個歉,工作上的事情,就算完了,明白嗎?”
包曼麗還真在呢,在角落裡剝洋蔥呢。
看這樣子,她是真的準備要做家屬了呢。
陳麗娜眉頭一皺,心說胡區長這是想給包曼麗個機會表現一下,但就看包曼麗表現的怎麼樣了,可求她彆再作了,作一作,區長夫人的位置,怕也要沒嘍。
賀蘭山土豆絲剁的剁剁響,這不冷奇一直在窗外嘛,就嫌棄了一句:“賀主任,您這土豆絲,該有手指頭粗了吧?能吃嗎?”
“怎麼不能吃,你問問高峰,我的土豆絲好不好吃。”賀蘭山刀一橫,發怒了。
周末嘛,高峰也回礦區了,正在外頭跟聶工他們聊天。
一聽賀蘭山在廚房裡喊話,連忙說:“好吃,真好吃,咱們賀主任的飯,整個礦區也就陳廠長才能比,當然,她要願意做的話,主要她輕易不做啊。”
外麵坐著的,所有的領導們全是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