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聶衛民和陳甜甜,倆人從家裡跑出來,衛民騎著自行車,帶著甜甜,倆人就跑白楊河畔去了
“現在我媽逼我結婚呢,但我不想,不過這事兒並不重要,衛民,你還記得那個尤布不?“陳甜甜說。
聶衛民當然記得啊:“我不是警告過他,叫他不要再纏著你而他不是這兩年也不在礦區了?
“是,他是沒再纏著我了,但是衛民,前天,他打了個電話來,他說,你知道四川陽山那起爆炸案嗎,如果你不主動來找我,礦區也會有一起,那樣的爆炸案。”
“尤布現在在哪兒?
“說是在上海,而且,他讓我辭職去找他。"陳甜甜說。
頓了頓,她又說:“衛民,我不想結婚,我也不想放棄我的工作,當然,就算我想結婚,也不是跟尤布那種人,當初是我糊凃,太小,就跟著他跑了,這事兒對我來說,真的就跟個枷鎖樣
惹上這麼一塊狗皮膏藥,真的是想扒又扒不掉,但真想把他掐死吧,政策還不允許。
聶衛民說:“要不要我想辦法把他給關局子裡去?
“你就不怕你爸發現了,再把你關局子裡去?”陳甜甜反問
聶衛民當初一招致敵,把王小兵關局子裡了,可他自己呢身上差點也背上案底了
“我得去留學,國家公派的那種,不說案底了,我們家祖宗十八代都給組織審查過。“聶衛民攤了攤手,但又說:“總還是有辦法的,上海是吧,不行我暑假專門去趟上海,你回家,等著就行了。
陳甜甜轉身要走,聶衛民突然一塊石頭就打過去了:“你知道我要去留學吧?
“知道啊,大蛋,一路順風。甜甜說。
聶衛民指著她鼻子說:“我回來之前你可彆自己昏了頭找個男人嫁,我就實話告訴你吧,這礦區,就沒有我能看得上的小夥子,真的。
自家的妹子雖然醜,但小夥子們更差,聶衛民真是,看誰也配不上陳甜甜。
不過,尤布在上海,聶衛民就要操心一點,那就是,他和蘇向東還有聯係嗎?
在兩年前,礦區進行過一次大規模的嚴打,什麼油耗子小混混,能收編的全收編了,能勞改的也勞改了,但還有一大部分,逃出礦區了。
而尤布,就是其中的一員。
陳麗娜一直念叨,說尤布能逃出去,估計跟蘇向東給他放了風有關。而現在,尤布就在蘇向東的老巢,上海呢。
回到家,聶工不在,陳麗娜也不在,隻有幾個小的在家搗騰電視機呢。
二蛋在綁信號竿子,三蛋在搜台,鄧淳在指揮著往那兒才能搜到電視台,幾人玩的不亦樂呼。
“電視上有人啦有人啦!"妹妹一聲叫,二蛋一手高舉著信竿子,才鬆了口氣,稍微偏了一點方向,三蛋又在叫:“哎呀沒了沒了,人影又沒啦。
二蛋於是站在房頂上,把電視竿子再撐高一點兒:“有了嗎,有了嗎?”
“有啦有啦。”三蛋高聲說:“哥你不要再動啦,再動就又沒
“啥電視劇啊,聽音樂這麼帶勁兒的?"二蛋高喊著就問說
三蛋說:“《敵營十八年》,哥,你可千萬彆動啊。
不說二蛋,隔壁的錢工也舉著個天線竿子,在搜台呢。
“爸呢,媽呢"聶衛民就問說。
鄧淳擺手說:“甭提了,人家說今天要單獨岀去旅遊一天明天就回來啦。”
聶衛民心說礦區有個啥好旅遊的,父母真是越老花樣兒越多
不過,陳麗娜好像今天過生日,人父母要單獨出去旅遊下,也能理解,聶衛民於是說:“聶衛國,你給我下來。
“我下來,電視就沒了。”二蛋說。
聶衛民轉身到後麵林子裡,砍了棵差不多大的樹,回來以後削一削,比一比,自己爬上去,對準方向先拿耳朵聽,聽著差不多了,把天線往上麵一綁,下麵再摞幾塊磚固定好,咦,信號一下子就穩了,電視也不亂閃了。
“哥,你咋不用手舉著試;就能找到信號啊。鄧淳可疑惑
聶衛民洗著手,就說:“無線電波,那是能聽見的,你聽不見嗎?
鄧淳要能聽見就怪了
聶工帶著陳小姐,倆人這會兒已經到烏魯了。
事實上,今天晚上呢,自治區的領導們今天要在一起欣賞部來自於羅馬尼亞的電影,名字叫做《甜蜜的競賽》。
羅馬尼亞實行的,也是國際**,所以呢,他們國家的電影,被譯製過來的很多。因為是愛情片嘛,聶工就特地要了兩張片,準備要去看看。
“我漂亮嗎?"陳小姐摸著自己胸前的水晶項璉,這不眼看要下車嘛,就問聶工。
聶工仔細的端詳了半天,替她把一捋頭發彆到耳朵後麵了這才說:“非常漂亮,真的。
好吧,迫於淫威,當妻子問起我漂不漂亮這個問題的時候除非男人是不想過日子了,那當然會說漂亮。
但聶工可跟彆人不同,他那種特正式的儀式感,會讓你覺得,他是認真欣賞,並且審奪過後,才下出的結論。
現在礦區的領導,大部分都是從烏瑪依走出去的,就比如阿書記,再比如高峰,而洪進步呢,現在在公安廳工作,這是聶工的大學同學,不過,陳麗娜一直聽其人,卻沒見過他。
“國家公派孩子們出國留學,咱們的這些孩子們,可以說是肩負著黨和國家的使命的。
電影還沒開場呢,阿書記悄聲的,就跟洪進步和聶工,還有賀敏幾個人聊著呢,拍著聶工的手,他說:“尤其是衛民,你知道,他對於我們國家來說有多重要,一定要做好思想工作,他們要是敢滯留在外不回來,那對於我們國家,可就是莫大的損失。
甭看就一場小範圍放映的電影,但是,能來看的,那可都是礦區領導班子裡的核心領導們。
賀敏之所以能鑽得進來,全憑他兒子是礦區三個留學生裡的一個
“我家洪九是個女孩子,最乖最聽話的,她肯定不會乾那種拿著國家的補貼出國門,一出去就六親不認了的事兒。”洪進步趕忙說。
賀敏也說:"軍強就更不會了,我這個老父親還在礦區,等著他來為共和國的建設添磚加瓦呢,倒是聶工,你家衛民一直以來,都聰明的厲害,他要出去了,會回來吧?”
拿著公費出國留學,出國以後搖身一變,就開始幫資本主義說話,控訴共和國,控訴時政,批評共和國的學生,不是說不在少數,而是有很大一批。
這個年代,太多的人出國以後,搖身一變就不認祖宗了。
當然,有在國外混的好的,也有混的不好的,總歸,於他們來說,是占著共和國的便宜了,而國家呢,正如歌裡所母親一般,出了這種逆子,也隻能苦笑著搖頭,把委屈自己吞下嘛。
聶工是個搞科研的,說話講依據,因為並不知道會不會真的發生這樣的事兒,並不敢講大話。
而這時候,很多領導都把目光集中在聶工身上,就看著呢
要聶衛民出國留學,然後滯留不歸,那跟國家白白給資本主義送了一枚核彈頭差不多。
陳麗娜說:"你們放心吧,就是你們全投靠了資本主義,我家衛民也會回來的,留在那兒的孩子是為什麼呀,是因為沒主見,人雲亦雲,聽人說外國好,外國的屎也香,就也覺得外國好,外國的屎也香。我家衛民從小到大,大學都是自己選的,他是能叫人糊弄的那種人嗎?
說實話,陳麗娜向來最擅長說服人的,到現在,都沒能說動過聶衛民呢,就更甭說彆人了。